说到这里,在不懂他的意思,怕是这么多年的官都白当了。
沈晏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坚持自己最后的原则,说道:“我该做的事情,我还是会去做,该查的地方我一个都不会漏,不过殿下您既然不想让皇上暂时知道的太多,到时候这些证据,我会将它全部交在你的手上。”
汇报公务既然是一件这么难做的事情,那么他撂挑子总可以了吧?他就不信了,到时候自己儿子亲自去查出来的东西,皇上可能会不喜欢?
燕帝从来不是一个隐忍的人,所以他这么多年忍着皇后才会让人不解,而对于殷逸辰的教育,燕帝更是亲自手把手,虽然对于皇后这方面,不知道哪里出现了误差,不过大体事情的考虑,应该是不会又偏颇的。
“嗯,这些你就无须担心了。”殷逸辰点头道:“不过你方才说的那个廖山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高人。”
“……”沈晏微微思忖道:“其实具体的事情,下官也不怎么清楚,只是前两日偶然问起父亲,父亲多说了两句,才让我觉得这其中有些事情可能被忽略掉了。”
“沈相怎么说?”
“父亲说,据传廖山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虽说山的位置是在我们大燕,可是跟周边各国的关系都一言难尽。”沈晏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说:“殿下您熟读兵书,知道战略要地,应该是知道宛城的吧。”
“大燕北边的闸口,一城破万城毁。”殷逸辰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这些年以来,大燕在宛城安排的兵力有增无减,按理说就算出事,最首当其冲的应该不是宛城才对。”
“一城破万城毁”说的是有些夸张,可却也是事实。大燕北边游牧民族众多,本来是安居乐业的生活,可是后来从北狄手中抢走了宛城之后,宛城与大燕之间的游牧民族,便成了大燕分崩离析的一个关卡。
先祖皇帝还在的时候,派使者深入游牧民族内部,一个一个“说服”了当地的部落,最后各分领土归于大燕。
广袤的草原,成群的牛羊,看起来虽然是令人赏心悦目,可是比较难管理的是,广袤的草原缺少天然的关隘,遥遥千里、一马平川。
宛城位于大燕最北,又是与北狄毗邻,便起了最终防护的作用,若宛城被攻克,那么接下来大燕的千里之地,就全盘无收了。
“据传廖山就在宛城附近,峰峦无数,有一部落就生活在廖山上,那座山是大燕北边唯一一个没有被大燕收归的领土。”
“嗯?”殷逸辰也觉得不太可思议,这事情听起来就不像是真的,“不过廖山这个地方,我确实是没有听过。但是宛城那边,怕是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茫茫大草原最北边的城墙,也是背依大山,可却不叫廖山。”
“谁说不是呢?”楚晏笑着应和道,“所以父亲才用了据传两个字,可是宛城那边确实只有一个山脉,宛山山系,未曾听说过有什么廖山的。”
他也是行军多年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各边防要点的天堑与沟壑,可是听到自己父亲提起来恍若真事的事情,确实是有些出乎意料。
“沈相还说了什么?”殷逸辰问道。
沈懿能够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都是有依据的,至于这其中为何会出现偏差,那还需要自己去好好查一查。
“皇后娘娘派人去跟殿下说的那个高人,是叫青幽子对不对?”沈晏开头问道。
“确实是。”殷逸辰点点头。
“殿下是认识他?”除了这个可能,沈晏觉得没有其他可能会让殷逸辰费尽心思去找一个人的。
“不。”殷逸辰笑道,“世外高人,我又能从何认识呢?先祖皇帝也就是我的爷爷,还在的时候似乎跟我提起过这么一个人,说他是个举世高人,所以听到……皇后娘娘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的时候,难免就失了分寸。”|
“……”怎么说来说去,又关系到了皇家,一到这种情况,沈晏说话就要非常小心的了,“先祖皇帝跟殿下您提过这个人?”
“嗯,皇爷爷不喜朝政反而沉迷于山水作画,应该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几十年前皇爷爷退位,将皇位传给了父皇之后,我便很少见到他了。说起来提到青幽子这个人,也是无意之间的……”
“……如此便说得通了……”沈晏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父亲也提到了这个人,说是先祖皇帝的旧友,不过这些事情他也不是自己知道的,是沈府老太太临终之前告诉他了,说是遗言也不足为过。”
沈府的老太太,也就是沈懿的母亲,沈晏、沈韵的奶奶。
“……”殷逸辰没有立即说话,反倒默默地沉思了起来,似乎是没有想到因为一个人会牵扯出来这么多的事情。
“父亲还说,奶奶临终之前只吩咐了他一句话,说是什么廖山……什么青幽子的,还说二者同在什么的,断断续续的,过了太久,父亲也不怎么记得了。若非那日审问那个太监的时候,听到这几个名字,就问了父亲,想必他也就将这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沈家老夫人离世也有二十多年了,当年沈府老爷子随着先祖皇帝出征,葬身沙场之后没有多久,老夫人也一并去了。
“……爷爷在世的时候,提起的这个人我也不过只是听到过这个名字罢了,至于他们之间的瓜葛,能够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当年……皇爷爷驾崩的时候,无一人护在身侧,若不是父亲突然大病、忧思成疾,命人循着皇爷爷的足迹寻找,怕是连尸骨都未必找得到。”
当年,皇爷爷的突然离世,确实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皇子府上中堂挂着的那副山水水墨画,不仅仅是先祖黄帝的遗物。
“那殿下您想找到这个人,就是因为先祖皇帝遁世之后提起过他么?”
“不仅仅是。”殷逸辰摇了摇头,才说道:“他与皇爷爷,绝对不是仅仅相识那么简单,皇爷爷赠与我的那幅画,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画的是哪里,更令人诧异的是,那画里还有两个人,若没有猜错的话,一个应该就是皇爷爷,另外一个就是青幽子了。”
“所以殿下您视觉的先祖皇帝临终前很有可能是跟青幽子有见过面?”沈晏也逐渐摸清楚了殷逸辰的想法。
殷逸辰点了点头,才说道:“若非如此,我也不用大费周章,明知道那是陷阱,还会去。”
“殿下,还请节哀。”虽然不知道为何五殿下会这么在乎先祖皇帝的死因,但是宫中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
一个暴/虐成性的皇后,一个冷漠如斯的帝王,一个神秘莫测的贵妃,一个清冷矜贵的二殿下,一个放荡不羁的六殿下,以及一个似万事不藏于心的五殿下。
各个成谜、各个难解,沈晏突然间不知道,皇上让自己掺合进皇室的事情上,对他而言到底是喜还是悲了。
“过去了这么久,早就没有感觉了。”殷逸辰看了他一眼,敛眸道,“只是好奇驱使着,让我想将当时的事情弄清楚罢了。”
他只记得当时他的年纪还小,对于事情还不能有全面的理解,只知道对自己很好的一个人,突然间就给消失了。
他曾经无数次问过父皇,皇爷爷到底是如何死的,父皇从来都说自己不知道,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去了。
可是这样的理由,能够说服小时候的他,而如今的他,已经不是这样的理由,可以让他放弃了。
那是与父皇至亲的人,一朝去了,父皇怎么可能不查明缘由?所以他笃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掩盖了,他的父皇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而且他总觉得,在这件事情之后,还隐瞒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与他、与皇后,与皇室都有密不可割的关系。
“那青幽子这个人,殿下您还要查到底么?”对于家事,沈晏自己也解决无能,他也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即便是对沈韵,也就是比较喜欢捉弄她。
“查不查得到底,这才是重点。”殷逸辰笑着说:“没有那么简单的,从我记事起,我就从来没有放弃过。可是这么多年了,不说查到了,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可是现在不是已经有一个人浮现了么?”沈晏忽然笑了,手拿起方才写字的宣纸,在廖山两个字上面大大的圈了一个圈,“皇后娘娘为何会知道青幽子这个人?父亲所提到的廖山与青幽子到底有什么关系。既然有些事情已经开始浮出了水面,想必距离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应该也已经不远了。”
殷逸辰看着似乎勇气高涨的沈晏,忽然觉得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有的人都在劝他不要查,都在敷衍他不跟他说真话,也只有他们,会跟自己说“只要坚持就会有真相”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