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料想,二位大人应该听说过佛道两家的‘夺舍’秘术吧?”
雨寒目光幽动,缓缓道,“佛家或道家都认为,人死之后,灵魂是可以脱离肉体的,所以千百年来,佛道两家一直都流传着这样的传说,即是,人死之后,可以借助一些法力高强的人来完成‘借尸还魂’。”
他瞧着冷轩和南经愈发阴暗的脸色,接着道:“生老病死,乃是自然法则,任谁都逃不出六道轮回,可是皇帝陛下一心追求长生不老,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那个所谓的张大仙身上,有求于人,必受制于人,张大仙蛊惑圣心,居心叵测,长此以往,恐怕……这大晟天下,势必万劫不复。”
“你确定……”冷轩迟疑了一下,“皇帝陛下是想要借助那来历不明的少年借尸还魂?”
雨寒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皇帝陛下虽然倾心道家学术,但还不至于昏庸到,让一个二十年来一次面也没有见过,且根本不懂朝政的少年继承李家江山吧?何况陛下现在……”
“陛下怎么了?”南经一脸焦急的问。
雨寒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二位大人有没有觉得陛下的脸色有些不正常,而且……而且有些形销骨立?”
“胡说!”南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萧大人莫要胡说,到底是年轻后生啊,你纵然智谋过人,可也不该口无遮拦呀,皇帝陛下怎么可能生病呢?”
“在下有说皇帝陛下生病了吗?”雨寒反驳道。
“行了行了,”冷轩对着南经摆摆手,嗟叹道,“整个后宫都在传陛下可能纵欲过度,身体已经不行了,那个张大仙又是个炼丹药的江湖术士,让陛下吃一些过激的药物恢复身体,使其昙花一现,本就是一件在容易不过的事了。这里又没有别人,南大人就不要在装了。”
南经用尴尬的眼神的看着冷轩,“你……哎……”
雨寒看着他们二人,点了点头,道:“既然二位大人也怀疑皇帝的身体……”
他笑了笑,接着道:“又怎么会在突然间让一个身份可疑的人继承帝位?”
冷轩看向南经,两人竟心照不宣的同时点了点头。这就表明,他们非常赞同雨寒的观点。
皇帝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的那些隐忍不发,出手果断,驱人之法,简直堪称是厚黑学术里的专家。这一点,冷轩和南经都是深有体会的。
“其实皇帝陛下胸怀韬略,他想的还是很周到的。”雨寒的眼中划过一抹嘲弄之意,笑了笑道,“他之所以封那张大仙为国师,必定是害怕日后他若借助少年之身恢复青春,而少年在朝中无党无派,百官难以唯命是从,势必会引发动乱。不过有了张大仙这位高权重的国师撑腰就无需害怕了,两位大人若是不信,在接下来的几日内,在皇帝赏给张大仙的国师府中,势必会堆满朝廷百官的贺礼。而张大仙也会趁此机会笼络一大批人。当然了,那个所谓的遗王李辛博也不会例外。就像是前几日的冷大人和景王殿下。”
冷轩自然明白雨寒此话到底何意,前些日子,自从王秋玉和历王垮台之后,数月之内,朝廷百官皆以为景王终会继任帝位,而冷轩作为景王的岳父,自然也会在步青霄,所以一窝蜂般携带礼物踏破了他们两家的门槛,都想要为自己的将来谋条后路。可是世事难料,皇帝只是破天荒的上了一次早朝,朝廷局势便遭到了斗转星移般的反转。
至于南经……
皇帝现在可能已经不在相信这个人了。――不知道为什么,冷轩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若不然,册封亲王和国师这等大事,南经怎么会事先一无所知呢?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会不会皇帝已经知道景王是南经和他的妃子私通生下来的野种?故意隐忍不发,等待时机在问罪处置南经,也是皇帝此人的强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可即便如此。他冷轩也只能盼望皇帝不知情,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只因为,自从他当年选择投靠曹公玺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景王纵然是南经的野种,那又怎样?只要皇帝不知道,天下人不知道,日后景王一旦登基,他冷轩也必然会得到天下人的敬仰。
况且曹公玺垮台后,若不是南经在皇帝的身边为他打理,只怕他已经身首分家了。
“殊不知,此举正中了那张大仙的下怀呀,那装神弄鬼的贼人是在谋取大晟江山,想做下一个曹公玺啊!”南经愤恨道,“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无策的看着皇帝被那张大仙蒙骗,眼睁睁的看着陛下的江山沦为他人之手吗?”
“办法,也不是没有,”雨寒用讥讽的眼神看向南经,冷冷道,“只有‘死谏’这条路,才能让皇帝收回成命,大彻大悟!”
“死谏”的意思,――就是用性命做代价来劝谏皇帝,不成功,便成仁。是历朝历代文臣武将最残酷的一种劝谏皇帝的办法。
这样做的成功几率非常之高,因为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很惧怕引发众怒。即便是当时一意孤行,日后也必然会潜伏着无尽的后患。
“可是,”南经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呢?”
“是的,这毕竟是皇帝的家事,关系到皇家的帝位之争,若是让一般的大臣去,恐怕……”冷轩欲言又止。
“恐怕会有去无回,”雨寒讥诮道,“若是让一般的大臣去,皇帝必然会想到这说不定是哪位有权势的皇子在背后故意挑唆,如此一来,只怕会弄巧成拙。”
冷轩蹙眉道:“那是不是只有在诸多皇子中选一人了?”
雨寒看向南经,他想看看南经怎么回答。可南经明明清楚雨寒盯着自己到底意欲何为,就是一言不发,甚至整个身子都向后缩了缩,他的嘴巴淹没在深邃的黑暗中,昏暗的烛火下,只能模糊的瞧见他的那双眼眸,就像是一只阴鸷的野兽般散发着狡诈的微光。
雨寒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景王殿下自然是不能去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发现冷轩和南经同时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接着道:“而其他的几位皇子自知天命,也各安天命,从来不曾拉帮结派,也从来不参与任何朝政,若是让他们去劝谏皇帝,恐怕也并非易事。”
此时的冷轩和南经,又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不过还有一人,若是让他去……”雨寒沉吟片刻,环视了一下二人,“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南经的眼睛猛地一亮,道:“谁?”
雨寒道:“就是那个废太子――李辛铭。”
“……”
“……”
雨寒瞧出了二人的不悦和担忧,冷笑道:“在下与李辛铭深交多年,深知此人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向来只凭善恶,鲁莽行事,所以,他才会有今天。”
辛铭的这个弱点,放在冷轩和南经的眼里,也是无可厚非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李辛铭天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愣头青。
――他的三位王弟先后惨死,他也三番五次遭到过太虚门的暗杀,可他偏偏不知悔改,又接连害的夏炎君和邱半山人头落地。
他接着道:“倘若被他知道了他的父亲居然用荒唐至极的夺舍之术来试图长生不老,只怕他会在皇帝的面前引剑自尽。不知二位大人,觉得在下的这个人选怎样?”
“着实不怎么样……”冷轩道。
雨寒眉头微蹙,装作百思不解的样子,道:“你是说……”
“不好说啊!”冷轩叹道,“关键是他现在该如何回来?”
雨寒面露难色,道:“要让他李辛铭回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南国商人丢掉的那一千万兩的银子,到现在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可若是让二位大人切块生肉补上,那倒不如直接辞官致仕回老家,还做什么官?”
冷轩和南经相视而对,勉强咧了咧嘴,皆露出苦涩的笑容。
雨寒接着道:“不过,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冷轩道:“怎么个医法?”
雨寒笑道:“现在,我们只能赌叔邢健不清楚朝廷这边的危险局势,也不知道李辛铭回来后是被我们利用他来做蠢事了。”
冷轩微眯起了眼睛,道:“你什么意思?”
雨寒道:“找个可靠的人,但又不能让叔邢健知道是你们的人,然后放风给叔邢健,就说现在皇帝陛下从民间找回来一位皇子,对此人喜爱有加,封了遗王不说,还大有将来传位之意。如果现在不把李辛铭从南国解救回来争一争,这碗汤可就要凉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如此,叔邢健绝不会坐以待毙,若是李辛铭日后不能登基为帝,他的镇南将军绝不会长此以往的做下去,既然横竖是死,我相信,他会砸锅卖铁,倾家荡产赌这一把的。”
冷轩和南经听到雨寒的这番言论,满意之色溢于言表,不由得频频点头。
“可若是……”南经迟疑片刻,道,“若是他李辛铭回来后学聪明了,为了保命不去皇帝那里劝谏,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冷轩用轻蔑的眼神看向南经,道:“即便他不去,对于你南大人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吧?”
雨寒诡异的笑了笑,接着道:“冷大人说的很对,就算是他李辛铭回来后什么都不做,他依然还是那个废太子,反正,掏钱把他赎回来的人又不是二位大人。”
“有道理。”南经点了点头,“但愿他还是当年的那个愣头青啊!”
派去给叔邢健报信的人是大理寺卿马唯家的一位仆人。
雨寒模仿马唯的笔迹给叔邢健写了一封信,然后在大理寺办公的闲暇之余偷了马唯的官印盖在上面,又通过收买这个仆人转交给了叔邢健。
马唯此人,叔邢健是略有耳闻的,他虽然不是李辛铭的人,但此人刚正不阿的脾气还是声名在外,简直如雷贯耳。
果然不出雨寒所料,叔邢健接到这封以马唯的名义书写的密信后,当即决定让天山弟子在北国各地的商家抽调银子,竭尽全力拯救李辛铭。
镇南将军叔邢健的使者,带着一千万两的雪花银,见到了南国摄政王萧凉亭后,并未说表明这笔银子就是南国被匪贼劫走的那笔银子,只是一五一十的表明,这笔钱是天山剑派筹措而来的,目的很简单,叔大将军说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