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雪住。帝都城中的积雪被运出城外,在蜿蜒曲折的护城河里堆成了冰山。
从冷府园林假山上的一栋亭阁小筑看过去,纵使薄雾缭绕,也能瞧见城外一些冰山的山尖。
冷风徐来,枯枝颤乱,一片飞雪冷不防的打入冷轩的眼帘,不由得令他闭上了眼睛。良久,却未曾张开。
南经伫立在他的身后,斜眼看着他,似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重重。喃喃道:“如此心旷神怡之地,你为何这般闷闷不乐?”
冷轩缓缓地睁开眼睛,冷笑道:“如今废太子活着从皇宫里走了出来,那就说明皇帝的心可能已经动摇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高兴才对?”
“的确有这个可能,”南经皱眉道:“派去跟踪李辛铭的探子说,李辛铭现在仍然居住在寒山寺里,不过却终日窝藏在房间里,他的那两个侍卫还从附近的药店里,买了很多疗伤的金枪药。还在寺院里一颗古木的下面埋了一件血衣。”
冷轩转身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太子有可能在皇帝的面前用了‘死谏’,来劝阻皇帝不要被张大仙所骗?”
“废太子行事向来胆大妄为,他如果不这样做,那么他就不是李辛铭了,不过,”南经笑了笑,道:“这一切,还要归功于景王的功劳。”
冷轩道:“景王?”
南经叹道:“不错,正是景王的功劳。”
他接着道:“我们虽然什么都不跟景王说,但他却是个天资聪慧过人的孩子,别看平时老实厚道,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派去盯着废太子的探子说,景王只是在那天黎明前,趁着无人的时候见了李辛铭一次,李辛铭第二天晚上就进宫了。”
“哦?”冷轩疑虑道,“皇帝根本就不拿李辛铭当回事儿,从李辛铭回来后到现在皇帝根本就没有召见过他一次,为什么这次就突然见他了呢?”
南经道:“起初皇帝并不想召见他,不过他只是对那送客的太监说了两个字,之后皇帝就让他进去了。”
冷轩微眯起了眼睛,道:“哪两个字?”
南经道:“夺舍。”
冷轩悟道:“原来如此……”
南经眉目间似有不甘之色,道:“可惜他没有因此死掉,皇帝说到底还是对他这个废太子存有怜悯之心的。”
他接着道:“不过他现在仍然住在寒山寺里,那就说明皇帝仍然没有把他李辛铭当回事。”
冷轩用讥讽的眼神看着他,叹道:“你错了。”
南经诧异道:“我错了?”
冷轩冷冷道:“李辛铭现在还能回到寒山寺,只能有一种可能。”
他看着南经,接着道:“而绝不会出现你所说的第二种可能。”
南经瞪大了眼睛,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冷轩冷笑道:“太子既然对皇帝的近侍说出了‘夺舍’那两个字,就就表示他的确对皇帝进行了规劝,对不对?”
南经道:“没错啊。”
冷轩道:“如此机密之事,皇帝势必会掩天下人耳目,所以倘若李辛铭没有死谏成功,皇帝照样一意孤行,那么李辛铭现在会不会已经没命了?”
南经刚要说些什么,冷轩又道:“即便是没有杀他,也定会让他滚出京城从此隐姓埋名忘掉这个秘密,对不对?不过皇帝向来对李辛铭此人不放心,放走他的可能可以说几乎没有。所以呢……”
南经道:“你的意思是,李辛铭之所以现在还留在京城不走,是因为他成功了?”
冷轩道:“他不成功还好,只怕若是成功了,现在留在寒山寺,不过是和皇帝之间为了掩人耳目而达成的缓兵之计。”
他看着南经,接着道:“皇帝已经跟你亮出了底牌,咱们的景王早就没戏了,他李辛铭不成功还好,若是成功了,皇帝自己就会解决张大仙和遗王,到时候我们又有什么借口清君侧呢?”
南经的一颗心就此沉了下去……
“有高人在背后相助李辛铭。”冷轩紧锁着眉头,忽然道。
南经惊异道:“高人?”
冷轩点了点头,道:“这次李辛铭去皇宫劝谏皇帝,绝不是因为无知的景王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这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
他接着道:“李辛铭自从回来后就一直沉寂到了现在,现在却突然进宫找皇帝,而且选择的时间,也是趁着张大仙不在皇帝身边的时候,说他不是有备而来,南经你相信吗?”
南经似乎是想明白了一些什么,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高人在背后为李辛铭出谋划策,他才能说服皇上?”
冷轩微眯起了眼睛,道:“这个人会不会……是萧雨寒?”
南经道:“你不是向来很相信这个人的吗?”
“相信是相信,”冷轩喃喃道,“可是废太子回来后就只接触过马唯此人,不过马唯还没有这般能谋善断的城府。我实在想不出,除了马唯,满朝文武中,还能有谁和李辛铭挨的最近?”
南经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冷轩摇了摇头,沉吟道:“暂时还是隔岸观火,拭目以待吧,我只希望自己考虑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