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除非那是一只鬼
煮酒2018-12-19 17:533,251

  “你……你刚才……你刚才说什么?”炎君由之前的目瞪口呆变成现在的瞠目结舌。

  雨寒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笑道:“大人,惜命没有错,那是为了留着它战胜敌人,不过大人如今骑虎难下,若想惜命的话,恐怕这万贯家产是留不住了。”

  炎君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哀声道:“夏家这百年基业,难道要在我的手里变卖干净吗?”

  “非但要变卖干净,”雨寒叹息一声,“恐怕还要全部充公。”

  炎君微眯起了眼睛,“雨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雨寒叹道:“我是在救大人的命。”

  炎君惊异道:“救我的命?”

  雨寒淡淡道:“大人变卖产业,是为了避免他们找到栽赃的门路,然而变卖而来的那些钱,大人若是放在家里,那些无耻的人岂不是不用动手,就可以栽赃大人了吗?”

  听到这里,炎君怒火中烧,他霍然起身,光着脚跑在地上,一把掀翻了放着灯台的桌子,可怜这灯台上的几根蜡烛迎风倒地,瞬间熄灭。

  屋子里,变得漆黑一片。

  雨寒急忙摸黑起身,从兜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后扶起了桌子,又重新将灯台上的蜡烛燃亮。

  当他在看向炎君的时候,竟然发现,在昏红烛火映衬下,炎君的眼眸红肿,眼角还残留着余泪……

  雨寒知道炎君心里不好受,任谁都受不了这窝囊气,断个案子,为了保命,还要搭上自己的全部家业。

  “大人要不要听听这样做的好处?”他面带笑意的看着炎君。

  参奏水敬真身为钦差大臣,却带头贪污赈灾公款的是燕州灵宝县县令裘庇。

  因为水敬真老奸巨猾,在审讯中概不承认自己贪污了,所以见证人裘庇很快被传唤到了京城。

  审讯此案的工作一直由马唯负责。他非常重视裘庇的安危,在裘庇来京的路上,特意雇佣了福远镖局的几个镖师一路护送。

  在一个下着零星小雪的黄昏,裘庇终于来到了大理寺,他很高兴,见到少卿马唯后便侃侃畅谈,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

  “下官在未出仕前,早就听闻马大人为官清廉,大公无私,今日一见,果然是神采奕奕,正气逼人!下官不才,但求有朝一日,能够入朝为官,定当仿效马大人这般冰心傲骨,对上,坦诚以对,对下,善恶分明,对己,兢兢业业……”

  “好了好了,”马唯摆摆手,“裘大人,你要参人,可要有证据啊!人,我们大理寺抓了,但在你来之前,他一直都不承认。就等你的证据呢!”

  “有的,有的,”裘庇笑容可掬的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本账册,“大人请看,这是什么?”

  马唯接过账册,凝神聚气的翻看了几张,大吃一惊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裘庇凑近马唯的耳边,缓缓道:“有江湖高手路见不平,知道去年的燕州赈灾银两被无良官员私吞,特地从钦差大臣水敬真那里偷来的。”

  马唯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道:“然后他……交给了你?”

  裘庇哈哈大笑,吐沫横飞的说:“大人有所不知吧,我裘某人向来一身正气,而且口无遮拦,声名在外,一定是那不愿意透漏姓名的侠客听闻我的大名,所以才找到了我,因为他知道,唯有我才敢于揭穿这惊天黑幕,斗一斗这贪官污吏!”

  “好!”马唯眯起眼睛瞧着他,“裘大人倘若果真是这样的人,本官定当保举你去御史台。”

  “御史台?”裘庇瞪大了眼睛。

  “对,那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以对的地方,”马唯点头道,“很适合你。”

  当天晚上,马唯把从裘庇手中得来的账册交给了炎君。

  这天晚上,辛铭也在。

  炎君,雨寒,辛铭三人开始在烛火下的案桌前围坐下来,面对着纷沓有序的稿纸,一笔一笔的计算起了燕州赈灾案中亏空的银两。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后方大本营的大理寺狱中,正有一个鬼魅般的人,悄然来访!

  这人一袭黑色斗篷,步履轻盈,如同落叶无声,在这个清冷的雪夜里,他脚尖着地,走过的雪路,只留下两排间隔三丈的印迹。

  谁也不曾看到他到底是怎样进入这戒备森严的寺狱中,谁也不知道他进来要干什么。

  他就这样,每当有重兵巡视,他便如同幽灵般,轻飘飘的飞到房檐上,或者躲在巨木后,蹲在花丛中,就这样,神出鬼没的躲过了巡夜兵卫的眼睛。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地牢的大门前。

  他轻轻地推了推,牢门上的铁锁链随即拉紧,只留下了一道虚掩的小缝。

  那道透着无限黑暗的小缝,最多只能让他把手和胳臂伸进里面,他的手进去了,然后是他的一只胳膊,在然后,是他的脑袋,他的身子,他的腿……

  通往黑暗甬道深处的牢门里,透过来的那微弱的残光,只看见他的身子像是个纸片人,随后抖动了几下,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他继续悄无声息的朝着黑暗甬道向前走去……

  “一百二十万白银的亏空,怎么就和账目对不上呢?”辛铭沉吟道。

  此刻,凌晨已至,但辛铭,雨寒和炎君三人仍然没有睡去。――他们三人分工合作,又各自交换,将裘庇送上来的账簿演算了五遍,却始终存在一百二十万两白银的亏空,和朝廷拨款的总数额对不上。

  金科干不了这个,他负责给几个人端茶送水,闲来无事便倒在椅子上打瞌睡,之前一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睡得很沉实,现在三个人停止了手下的纸笔,他立刻就被惊醒了。

  “没必要在一遍一遍的算下去了,”炎君叹道,“这笔账,必定是户部尚书王子仁抽走的。”

  辛铭点了点头。

  “如果王子仁得不到好处的话,”雨寒缓缓道,“他手下的水敬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胃口,联合州县的官员独吞六成的五百万两白银,只是……”

  “只是什么?”辛铭问。

  “只是,若是想撬开水敬真的口,让他承认这笔钱是王子仁拿走的,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炎君瞪大了眼睛,猜惊道:“雨寒,难道你想对王子仁下手吗?”

  “难道不应该吗?”辛铭冷冷道,“他们这几个伪君子,当了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看看东窗事发,他们又将如何自处!”

  “难啊!”雨寒叹息一声,“想要撬开水敬真的嘴并不容易,对他的审讯也有几天了,这块滚刀肉硬是一口咬定自己是个大清官,搞得马少卿差一点当场呕吐,若不是因为裘庇的这本账册,我们也好像拿这种人没有任何办法。”

  “那是这头老狐狸不见棺材不落泪,”炎君讥讽道,“倘若他知道了自己已经走投无路,而且是他的上司出卖了他,不知道他到时候会怎样?”

  “他会怎样……”雨寒的眉头紧锁起来。

  金科微眯起了眼睛,很神秘的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本账册根本就是四君子为大理寺设下的一步棋,――你们想想看,这么重要的一本账簿,水敬真一定会把它藏在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地方,怎么会轻易到了一个七品县令的手上?”

  “呦呵,”辛铭笑道,“我们家金科都看出这里面有问题来了,好样的!”

  炎君和雨寒同时用赞赏的目光看向金科,笑了笑。搞得金科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是不是啊!”

  “是是是,”辛铭一口说了三个“是”字,又道,“对了炎君,那个地方上的七品县令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炎君苦笑道,“那人叫裘庇,和我还是同一期的考生呢!”

  “裘庇?”辛铭看向金科,“金科,我们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见过见过,”金科不屑道,“在四海客栈,那个老考生口无遮拦,一个劲的在众考生面前放大炮,天都快要被他吹了下来。”

  说到这里,几个人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怎么?”金科眨巴着眼睛,接着道,“那胡吹八咧的老考生也中进士了吗?”

  炎君点头道:“我查过了,他是三甲七十二名,最后一名。”

  “最后一名?”辛铭百思不解,“二甲的一些进士到现在有的都还在家清净着呢,他一个三甲最后一名,怎么就有了这个机会去外地为官?”

  炎君叹道:“殿下英明,一开始我已经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寻常,所以我现在留下了裘庇,没有放他回地方去,今天下午马少卿还在忽悠他,说保荐他去御史台做个京官,高兴的那个裘庇一愣一愣呢!”

  辛铭竖起大拇指,赞叹道:“炎君做事,我放心!哈哈哈……”

  他又看向沉默了很久的雨寒,诧异道:“咦?雨寒,你一言不发的在想什么?”

  雨寒皱眉道:“我总是害怕水敬真会出事……”

  炎君摆了摆手,“雨寒不要担心,没有人可以进入大理寺狱杀人的,除非那是一只鬼!”

继续阅读:第七章 辛铭忧心炎君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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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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