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走过去,看着恩华手里那个奇怪的“印”。惊讶地说了句。“恩华,这不是普通的印!”
金灿又从恩华手中拿过那个方形圆柄的印。
这印面边:长9、章体厚2.5、柄长10.9,铜胎铸字。造型气势恢宏,15个字的宋体印文搭配对称严谨,印痕字迹隽秀清晰。
1942年的他和恩华,却怎么也不明白,这印为什么用了宋体。
金灿小时候,也曾跟金羽一起去过做“印”的手艺人那里,了解过关于“印”。
篆刻,是一门历史悠久的传统艺术。
单从文字来解释,“印”字的左半部是个“爪”字,就是手,右半部是个“节”字,就是符节,也就是凭证。
合起来就是手持符节,代表诚信。
爸爸说过,其实印章的贵重,不以其材质刻工而论,而看其蕴涵的分量。
中国“印”的起源,现今能见到的文字记载是在汉代编写的纬书《春秋运斗枢》和《春秋合诚图》。
《春秋运斗枢》里曾经说:
“黄帝时,黄龙负图,中有玺者,文曰‘天王符玺’。”
《春秋合诚图》的描绘则是:
“尧坐舟中与太尉舜临观,凤凰负图授尧,图以赤玉为匣,长三尺八寸,厚三寸,黄玉检,白玉绳,封两端,其章曰‘天赤帝符玺’。
所以,“印”往往在传说中神而又神!
父亲带自己见的做印的那个老手艺人,姓张。对金灿甚为喜爱,让小金灿坐在自己腿上,给他讲述了真正的“印”。
他说“印”,是起源于“殷墟甲骨”的“契书”和“青铜铸造”的“铭文”。甲骨文、青铜器铭文和中国印三者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从材料制作、镌刻一直到书法艺术的表现,都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甚至可以说,没有甲骨文和青铜器铭文,就没有印。
印的起源,同时也是“徵识图腾”。
金灿又问那张老“印”是怎么做的?
老人用毛笔给他画了一幅画。一边画一边说。
八千多年前,陶器产生于新石器时代早期。最原始的制陶即模制法,就是在“模子”里置“竹篮条”或“绳子”,接着用“泥”涂在模子里,待半干后取出,陶坯的表面就留下清晰的篮或绳的“印纹”了。
而受如此印纹的启示,先民们后来直接在陶拍上刻纹饰。
陶拍原先是以拍打方式,弥合泥坯裂缝的简单工具,其上雕纹饰之后,就成为我国装饰图案和中国印艺术的渊源。
“陶玺”应该有两种涵义。
第一种是指玺印的质地为陶,由粘土的混合物经成型、干燥、烧结而成;
第二种是指用以戳压泥陶上文字或徽记的经印。
这些文字或徽记,往往是某些器物主人或家族的名称或标记。
那张老说到这里,缓缓地走到柜子前,竟然拿给他一个印章。
继续说道:
这是个清末仿制玉玺。你可以看看它的样子。
金灿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继续观摩,张老又开始讲起了“印”的起源。
早在秦代,在实现了大一统之后 “书同文,车同轨”,规定“天子之印独称“玺”,又独以“玉”制,其余的都用铜来称印。
汉时,又具体细致地规定了官印的等级制度,诸侯王用金印驼钮,称玺;列侯用金印龟钮,称印;丞相、大将军金印龟钮,称章。
金灿两眼放光地看着手中的印章,小声嘟囔说:这印可真棒啊!
张老微微一笑。
“孩子,紫禁城里还收藏着2万多个印呢!各个都能让你大开眼界,大吃一惊!”
金灿欢喜地点头笑笑。
张老又摸了摸金灿的脑袋。
“孩子,做印,也是一门难得的学问啊。”
说罢,他拉起金灿的手,进入后面的工作间。指着工作间里的那些器具说。
“做印,先要对原料进行粗加工。化铜、浇铸,打光,锉,再手工把做细的木炭磨光。这些工序后,要画印样,再用凿凿,刀修。所有的工序,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和差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手上,心里,眼中,要暗藏三合一的力量,一个小小的印章,说白了,也是一个绝活儿呢。”
张老在工作室中拿出一个做好的印,用手抚摸着大印的那四个角。
“知道为什么这四个角是凸起来的么?孩子。”
金灿摇了摇头。
“镌刻这种印玺,是有极严格的特殊规矩的。不但刻完了不许打样留底,而且印治成之后,四个角都要突出一点儿,不能是平的。等到正式启用前再磨平,这叫“启封”。”
金灿回忆到这里,看着恩华手中四个角都突出了一点儿的大印。两人正面面相觑的时候,那个叫“印”的老人已经把衣服拿了过来。
金灿一看,是跟他们一样的衣服。
再穿上这个,恐怕再也区分不出是真的金灿还是假的了吧。
“印”老人似乎看出了两人的心思和犹豫,抱歉地说。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有这种衣服,孩子的,也不过是裁剪小一点儿,样式都是一样的。你们身上已经湿透了,这里又是极寒之地,不换上干衣服,恐怕要惹上很麻烦的风寒。”
老人说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两人乖乖地换上了衣服,将刚才两人观摩的印小心收藏回去。
金灿侧脸看着老人,突然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刚才回忆之中的那张脸又重新复现了,吃惊地阿了一声问。
“您,您是不是姓张啊!”
老人看了一眼金灿。
“孩子,你认识我么?我是张成啊!”
这一声与小时候呼唤自己一模一样的“孩子”,让金灿彻底记忆了起来。在去张家的路上,金羽曾经对他说。
“这次我们要去的,是个张老,名字叫张成。1881年出生在河北省新河县南小寨村。虽只读过几年村塾,略通文墨,但他的天分极高,在书法上可说无师自通,写得一手绝世好字。1895年,张成先是在薰阁琴书处开业治印,店号同古堂。由于技艺精湛,求印者甚多,曾给皇帝镌刻过八方印,一时名声大噪。民国年间,张成已是篆刻界蜚声海内外的泰斗级人物了。”
“您不认得我了吗?我小时候,跟爸爸一起去看过您!”金灿想到这里,热情地问“印”老人。
“我记起来了!”
“印”老人,竟然点了点头。“那时候你才到我的腰。原来是你这个金灿啊!你爸爸可是个大人物!他是我们所有手艺人的骄傲。他是我们的,大恩人!”
这个自称是张成的人,并没有在意金灿脸上的神情。只是一直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手中的那个印章。
“金灿,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印玺。因为到了这里,我知道自己与世隔绝,再也出不去了,才凭记忆,又复制了一个。放在这里,用以记录我无上的荣耀。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印吗?”
金灿和恩华一起摇头。
“这将是7年后新中国独一无二的印章!”
恩华立刻激动地问。“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新中国是什么意思?战争会很快结束么?”
“印”听到了这句话,突然歪着脖子问。
“现在外面是多少年?”
“1942!”金灿和恩华异口同声地说。
“嗯,还有7年!”
印对两人怪异的说法和举动,似乎一点儿不吃惊,只是微笑着看着那印章。
“你们知道吗?过去的玺都用篆书体,而我们的印却是繁体宋字,这上面,自左而右15个大字。与金铸玉制、炫耀天下威权的御玺相比,这方材质普通的印章,更是彰显了人的重要。”
恩华兴奋非常地又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拿这大印,仔细而兴奋地端详。
金灿却突然回过神来。“不对。我的逻辑彻底混乱了。您怎么会到这里来。现在是42年,如果您在这里,那7年后的那让您无上荣耀的印又是谁做的?”
“印”老人刚要说话,那12岁的男孩突然闯了进来。对着他们三个兴奋地大喊。
“开饭啦!恩华叔叔说,今天是个重要的值得记住的日子,要吃过年那样的好饭好菜!”
金灿看着男孩儿无比兴奋又欢喜的眼神,想着在这样一个地方,他们又是如何生存的,想着刚才印老人说的那些诡异的话,又想着那特别的应该在七年后才被完成出来的印章。
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两人被“印”老人和小男孩拉着,前往吃饭的地方,那是个有些简陋又朴素的饭堂。
假恩华等众人,似乎早就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们了。
其实还没走到这里的时候,金灿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让人难以抵御的饭香。他似乎这辈子都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
他和恩华站在饭堂门口,一眼看到了八尺老人和老落洞,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八尺老人拍了拍假恩华的肩膀,俯首在他耳边笑着说了几句,假恩华的眼睛看向金灿,脸上又再次浮现出那种难以捉摸的笑容。
八尺老人拉开椅子,示意金灿坐在假恩华的身边,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揉搓了一下他的脑袋。
“小子,可记得我?你小时候,我陪你在院子外面玩过堆雪人。还送你一个我的封山之作。一把剑!一把能让你获得无尽力量的剑。”
“八尺老人!”金灿看着传说中的近代铸剑之神,几乎跟自己小时候看到的样子一模一样。
此刻的他,似乎觉得所有这些人中,只有八尺老人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他双手紧紧抓住了八尺老人那冰凉的手。
“八尺老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你们,究竟是人还是鬼?又为什么这里会有跟我和恩华长相一样的人?”
金灿问到这儿,突然想到刚才恩华对他喊的。“这里是我们的过去,也是我们的未来。”那句话。
八尺老人沉吟了一会儿,做出了跟“印”老人一样的表情。他扭过头,看着坐在桌子正中的那个假恩华问。“按照他们的时间,今年是在什么时候啊?”
那假恩华淡淡一笑。“老八尺,别说那么多了,让他快来吃饭吧,这也许是他的人生之中,最后的晚餐了。”
与此同时,金灿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天蠁”古琴的声音,是的,那就是“天蠁”古琴,金灿熟悉那琴声,好像熟悉自己的脉搏。
此刻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惊讶的表情,那假恩华,更是放下筷子,激动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