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月一行人赶至巨灵山时,便见一道道紫红色闪电爬过夜空,墨云于山顶之上积聚,在深蓝色的夜幕中汇成巨大漩涡,妖雾蒸腾而上,直抵漩涡中心。
原本灵气鼎盛的巨灵山,此刻却如乱葬岗一样死气沉沉。
“这里很邪呢,都给老子小心点。”棘游揉了下树精的头,不再驻足,携倾月瞬间闪至山顶。
山脚下仍是无风无月的清夜,可山顶却起了疾风骤雨,血腥气之浓郁,教人心惊。
倾月抬起一臂搭在额间,锐利目光穿过腥风血雨,借头顶爬过的一道道闪电,辨清了不远处的情形。
一只体型比普通山虎大数倍的金睛白虎正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几只模样各异的妖兽则扒在它如小山丘一般的身上疯狂噬咬,似欲将它吸干精血。
而那抹想拼命击退妖兽的娇小身影,正是花素。
“花素!”
话音未落,倾月已瞬间闪至,一把将身形踉跄的伞妖揽入怀中,她五指成爪,周身风雨似在一瞬间凝固,下一刻随她一掌拍出,又以排山倒海之势攻向那些发疯的灵兽。
如今她实力已突破天阶,这掌威力非同小可,白虎连同它身上的几只魔化妖兽一同被震出数丈,白虎也趁机摆脱了攻击。
它翻身而起,抖擞几下|身体,精神振奋不已。前爪刨地两下,抬头对空狂吼一声,怒吼声震耳欲聋。
“白小虎,你去对付那两个,剩下的交给老子。”棘游跃到白虎额间,用脚踢了下它的耳朵,旋即化成原形,游向猎物。
能与魔域蛇尊一同战斗,金睛白虎格外荣幸,也不顾伤口还在流血,纵身飞扑直取妖兽命门。
倾月趁机带一身伤的花素远离战场,掏出两粒随身携带的丹药喂她服下,将她交给树精照顾。
“大人,”花素用雪白小手紧紧抓住倾月衣襟,颤声道:“是花素大意了,本以为狰兽魔化只不过是特例,没料到会有今日之祸,是我……”
“这不是自责的时候。”倾月按住她的唇,回身看了一眼棘游与白虎那边,它们已将局面控制住,用不着她出手,复又对花素说道:“今夜之事可有什么征兆?”
花素仔细回想一番,又与树精对视一眼,二人都是迷茫摇头,没寻到任何线索。
倾月凝眉,忽听得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她吩咐树精照顾好花素,飞身前去支援,却见那几只妖兽纷纷倒地,已然死了。
棘游正埋首在一只妖兽的尸身中找妖丹,倾月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把人拖走。
“你干嘛?老子……嘶……”棘游话没说完,就觉得双手一阵剧痛,垂头一看,双手竟发红发肿,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样。
“小白!退后。”倾月喝止了白虎要去扒拉尸身的动作,待它乖乖退至身后,这才道:“你们都闻不到腥臭味吗?这些妖兽应该早就被腐蚀了,妖丹自然也找不到。”
经她这一番提醒,棘游才觉得有一股奇怪的气味直冲天灵盖,那气味并不同于风雨中的血腥气,而是更加腐臭难闻。
手上又是一阵剧痛,接触过尸身的部位竟然已露出森森白骨,让棘游又气又恼。
他不禁瞪了一眼已恢复成平常体型的白虎,啐道:“你鼻子失灵了吗?怎么不提醒老子!”
白虎被他凶得将尾巴都缩到了屁|股下,大气不敢出一口,配上那满身的伤口,甚为可怜。
倾月捋了下它的胡须,道:“别搭理他,你好生养伤,今晚你特别棒。”
白虎得了她的夸奖,金色眼瞳中尽是欢喜之色,它大着胆子用头拱了拱倾月的腰身,讨好似的蹭蹭,完全没有方才对空怒吼的威势。
此时风雨未歇,空中墨云紫电似有摧山之威,倾月见棘游伤重,本欲带花素白虎等人先回城疗伤,再细究此事,却没想到四面八方又跳出几只灵兽,一个个睚眦欲裂,显然发了狂。
其中一只,张着血盆大口,黏腻涎水顺齿而下,断断续续落在地上,脚边草木即刻腐朽灰败,和方才那只已死的妖兽一样的情形。
棘游虽已受伤,却不把这等喽啰放在眼里。
“嘁,看它这一步三晃的样儿,不用老子出手,它自己就先倒了,你信不信?”
他给白虎递过去一个眼神,小白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垂首用爪子刨坑,暗中蓄力为下一场恶战做准备。
棘游讨了个没趣,又看向倾月,倾月回给他一个直冲云霄的白眼:“你别轻敌,看你那双爪子都什么样了。纵然它实力不如你,可寡不敌众,山里的灵兽一波波魔化下去,那还了得?”
她不再多言,手持碧痕运起灵力,率先出手,一剑将那流口水的妖兽劈成两半。
白虎和棘游先后化成原形本体,一个出爪子,一个甩尾巴,很快就将那几只魔化的妖兽拍成齑粉。
只是还没等他们歇息片刻,又有几只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没有任何神智,疯了似的扑过来。
“丫头你真是乌鸦嘴,这群渣滓当真没完没了了!”棘游没什么耐心,一尾巴甩开一只妖兽,马上又有新的扑过来,让它无比烦躁。
倾月一边以剑格挡,一边快速思考当下情形。
她本以为先前皇家狩猎时遇见的那只狰兽魔化只是个例,可今夜发生的事,就证明这一定是有人蓄意而为。
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么多灵兽同时丧魂失智呢?
眼下除了这场腥风血雨,就只有山顶夜幕中那墨云形成的漩涡非常可疑了。
她抬眸望去,紫红色闪电如细密枝桠在云层间蔓延穿梭,似有物事在那云雾之间,待她要看个仔细,云涡中心的妖雾渐浓,挡住了视线。
她这一分神,被一只妖兽挠破了肩膀,棘游长舌一卷,将她甩到额间,怒道:“你这丫头怎么打架还总分心!你当自己像老子这般皮糙肉厚吗?!”
“棘游,你自己先应对一会儿,我去那云雾间看看。”倾月拍拍它的头,旋即冲白虎吹了声口哨,“小白,走!”
她飞身跃起,金睛白虎闻她召唤,四足生风冲云而上,载着少女一头扎进那滚滚云雾之中。
云雾中风雨更急,冰冷雨水浇在脸上,教人很难睁开眼睛。
小白御起结界,将风雨挡下,倾月则将碧痕挡在面前,左手握住剑刃用力一抹,以手染血抹于眼间,再睁眼时,她看到了雾中玄机。
“紫冥雾阵。”
倾月凉凉吐出四字,乌瞳映着碧痕寒光,竟比结界外疾电血风更为慑人。
小白转头看她,却只能瞥到她坚毅的下颌,它不解地抖抖脑袋,问:“大人,什么是紫冥雾阵?”
“是一种招邪唤魔的阵法,能够肉白骨、活死人,厉害吧?”
倾月心想,先前狰兽魔化定也是此阵法之故,不过当日不似今夜这般阵仗,未曾出现紫电穿云之景,是以她也忽略了这个可能。
小白却不解:“啊?那岂不是世间人人都能永寿无疆了?”
“假象而已,”倾月擦干掌心血痕,淡笑道:“死人纵然复活也不过是驭阵人的手中傀儡,心智全无,而且能坚持多久也要看驭阵人的功法如何。”
小白点点头,又问:“那山里的同伴们也是受了这个阵法的影响吗?”
“嗯,它们修为太低,抵不住这阵法。”倾月将碧痕剑放在白虎背上,开始脱衣服。
听闻头顶上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白虎好奇她在做什么,一扭头,惊得差点跌落云端,它忙稳住心神,结巴道:“女、女神大人,你在干嘛?”
“画符。”倾月三下五除二地将贴身里衣扯了一块,又动作迅速地重新穿上外衣,以自身精血为墨,在那块雪白的衣料上画破阵之符。
整个过程中,白虎一动也不敢动,脑袋里想得都是方才那匆匆一瞥,心想:女神大人的皮肤好白啊。
倾月手下动作行云流水,数息间,已将破阵血符画好。
她跳下虎背,绕到白虎面前,纵然在体型巨大的灵兽面前,她身形显得分外娇小,可那双乌黑眼瞳中却有令人臣服的力量。
白虎前肢跪地,恭敬地垂下头,眯缝着眼凑近少女。
少女温柔地抚|摸了下它的鼻尖,道:“小白,待会儿破阵时需要你配合我冲进阵眼之中,那些紫色雷电不过是障眼法,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白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布料,上面以鲜血画就的符文对它而言简直如天书一般,它不禁又疑惑又羡慕,道:“大人,这些复杂的阵法符文,小白从未听说过,怎么大人什么都懂?”
“嗯?”倾月倒是被它问住了。
她仔细想想,似乎也寻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她根本不记得何时学习过相关的知识,这些技能似乎就像是印刻在她骨子里的,她也从未想过为何她会懂得。
是不是……又和她记忆错位的事有关呢?
瞧她入了神,白虎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用头拱了拱倾月,道:“大、大人?”
倾月压下心头思绪,揉了下它的头,握紧手中破阵血符,手腕一挥将碧痕灌注灵力劈开浓郁妖雾,一道繁复符阵显露出来。
那些紫红色闪电正沿着符阵流转,散发出刺眼光辉。
少女翻身跃上兽背,面上展露出一抹艳绝天下的浅笑:“小白,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