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回了房间,窗外雷声不断,雨呈瓢泼之势,就连撑伞都无甚效果。
他一身水汽,黑色长发湿漉漉的,有几缕碎发贴在面颊上,无端给那张脸添了几笔性感的味道。
倾月正倚窗梳妆,从铜镜中正撞上他看来的目光,她笑笑,道:“又生气了,谁招惹你了?”
凌渊微怔。
他明明进门前把表情已调整好,收起了眼角眉梢间的所有烦躁与不耐,没想到倾月还能如此敏锐地捕捉到他的不快。
心,不知怎么就软成了一滩春水。
他脱掉湿了的外衫,快步走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倾月,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闷闷道:“女人好烦。”
倾月挑眉,用手拍拍他环住自己腰身的手臂,道:“你碰见洛霄云了?”
“嗯,她想勾|引我,”凌渊垂眸看着近在眼前的白皙脖颈,眼神暗沉几分,他哑声道:“她不及你千万分之一的好,想要本座青睐,做梦吧。”
“哟,你这算变相的夸奖我吗?”倾月歪头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要从这家伙口中听到一句赞美之词,比登天还难。
凌渊用下巴蹭蹭她的颈窝,慵懒道:“算是吧,跟你比起来,世间旁人都是一个鸟样。”
倾月无奈地笑笑,这人说话总是如此讨打,但心底总归是甜蜜的。
不多时,就有奴仆送来了早餐,外面雨水滔天,精致的餐盒被细心地蒙了好几层苫布,未让雨水滴进餐食半分。
几个盘子被端上桌时,饭菜还冒着热气儿。
“我们大人说天降大雨不便出门,请各位贵客好生休息,不必拘泥,中午接风宴设在府内湖心亭,静候诸位光临。”
送菜的奴仆转达了话后,就恭敬地退了出去。
凌渊瞥了眼桌上精致的菜式,心情好了一些,哼了一句:“多日来,姓洛的也就这件事办得合人心意。”
“是你太难伺候。”倾月用手肘轻撞了几下他的腰腹,等他不情不愿地松手后,她扬声唤来霜骨,让他一块吃早饭。
凌渊还心疼那件被霜骨一爪子挠脱丝的外衫,见雪狼化形成的少年,也没给他好脸色。
霜骨倒是没再怕他,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就坐在了桌边等倾月落座,一脸乖巧。
倾月坐过去,回眸见凌渊还站在原地瞪着霜骨,她嗤笑一声,也不管他,拿起筷子递给了霜骨一双。
霜骨最近偶尔会上桌跟他们同食,筷子拿得还不算太熟练,他动筷前先伸长脖子将桌上的碟子挨个闻了一遍,随即皱了皱鼻子。
“怎么了?”倾月看他神情有异,用筷子夹了点放到鼻下细闻,并未察觉到异常。
“香。”霜骨又凑过来闻了闻,双眼放光地盯着倾月,眨眨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倾月忽然想起了倾尘,也不知道她这个弟弟过得好不好,她不忍心拒绝霜骨那亮晶晶的眼神,便弯着嘴角将筷子递了过去。
“慢着!”凌渊忽然大步走过来,在霜骨无声控诉的眼神下,挨个将那些碟子里的饭菜检查了一遍。
倾月道:“你让洛霄云如何难堪了?”
凌渊皱着眉头没回答,只是细致地将餐食来回检查了两遍,确定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才甩了下袖子:“吃你的饭吧,哪那么多话?”
话音刚落,霜骨就“嗷呜”一声咬住了倾月的筷子,他挺满意菜品的味道,咬着筷子不肯松嘴。
倾月觉得好笑,要伸手去揉揉少年的头发,余光瞥到凌渊的眼神冷得可以杀人了。
她不想让这两人再次上演追杀的戏码,伸出去的手在空中转了弯,冲凌渊勾勾手指,道:“你坐下来吃饭,别乱吃飞醋。”
霜骨干脆丢了筷子,两手抱住倾月的胳膊微微轻晃,眼巴巴地望着她。
要她喂。
凌渊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拉不下面子真的和一只屁事不懂的小雪狼去为了一筷子菜争得面红耳赤,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甩了袖子去隔壁找叶知非了。
倾月叹笑着摇摇头,由他去了。
凌渊在叶知非房间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叶知非咬着筷子听得一脸莫名其妙。
等凌渊噼里啪啦地说完了这一大早的不顺心遭遇后,叶知非还跟个木头人一样,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他扬手拍了一下对方的后脑勺,“啪”的一声脆响,叶知非怒了:“你打我干嘛?!”
凌渊瞪他:“你是死人吗?我说了半天的话,你也不说句话。”
叶知非:“……”你那语速,我能插得上嘴吗?
眼见凌渊又要扬手打他,叶知非偏头躲过,拿筷子杵在他跟前,道:“你打住打住,我可算知道你过来是干嘛来的了。”
凌渊收回手,瞪着他等待下文。
叶知非叹道:“你就是来变相炫耀的。衣服坏掉就坏掉呗,又不是铁打铜制的,破了让你家倾月再给你做一件就是了,至于生那么大气吗?”
“你懂什么?那是倾月第一次为我做衣服,意义非凡!”凌渊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回去把霜骨的皮给扒了。
叶知非翻了个白眼,指了下门口,道:“门在那边,你可以走了,我还得吃饭呢。”
凌渊又想起霜骨坐在倾月身边求喂食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郁结。
“好啦,说粗俗点,你跟倾月睡都睡过了,谁还能把她从你身边抢走?你在这里装什么怨夫啊。”叶知非把一副碗筷推到他面前,道:“陪我吃点。”
“不吃。”
“爱吃不吃。”
叶知非风卷残云地将一桌子菜都吃的差不多,特别夸张地摸了摸鼓胀的肚子,吧唧吧唧嘴,斜眼看向凌渊:“别的不说,洛府的厨子是真不错,幸好某人只顾生气没糟践这些好东西。”
凌渊似笑非笑:“你皮痒了吧?”
叶知非赶紧摆摆手:“行了,不跟你闹了,今天雨这么大,也出不去门,你不抓紧时间修炼?”
凌渊挑眉:“这不是在等你这头猪吃饱喝足吗?”
叶知非嘴角一抽:“倾月跟了你,早晚有一天要被你这张破嘴气死。”
“这个不劳你费心,”凌渊起身朝榻上走去,盘腿打坐,闭眼之前颇为得意地冲他抛了个眼神,“她爱我爱得坚如磐石。”
叶知非:“……瞧你那德性,恶心。”
凌渊全当没听到,闭目养神片刻后,他凝心静气修灵炼神,叶知非在旁一边腹诽,一边监督他的状态。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专心修炼中飞速流去了。
眼看午时已近,外面的雨仍然没有收势,洛府的小厮来请几位客人去湖心亭赴宴。
洛府占地面积极大,亭台楼宇、园林涌泉、香榭馆阁、假山小桥……各种风格的人造景致看得人眼花缭乱。
叶知非“啧啧”摇头,心想他在星魂大陆晃荡这么多年,见过的各式房屋建筑几乎都在这里又瞧了个遍。
看来这位洛青河大人当真是钱多的没处花,至于视觉效果嘛,真的一言难尽。
他们在小厮的引领下路过了凌渊早上去过的那块校场。
江雪曼伸了个懒腰,而后打趣道:“小非,同样是一方土地的领主,你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是不是穷酸极了?”
“小曼姐,我那叫朴素。”叶知非往校场瞄了两眼,雨雾将视线模糊了许多,但依稀还能看得出其占地不小,看地理方位想来也应该是整个府邸最占灵气的所在。
他决定,等回去之后,也开辟出一块空地来,再用纯金打造一顶世上独一无二的炼丹炉。
校场在东,他们的目的地在西。
穿过一小片人造榕树林后,视野陡然变得开阔起来,入目是一大片清澈湖泊,遥望不及其边界。
有曲折回廊搭建于湖上,一直延伸到百米之外,那里是一座堪比宫殿大小的亭台,亭台红柱高耸,黑檐钩心斗角,尽显巍峨之态。
而亭台四面又以菱纱遮盖,恰逢一阵风卷掠而过,轻纱飘动,再加上四周湖面上水雾升腾,给亭台平添了几分温柔神秘之色。
叶知非觉得自己的眼睛得到了洗礼。
“整个洛府,也就这座湖心亭比较赏心悦目。”其他的都是啥玩意儿?
后面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后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洛雪台走了过来,目光投放在那亭台之上,笑道:“这亭子是我父亲所建,他生平最爱在此抚琴奏乐。”
一听这话,叶知非觉得这背后可能有什么故事。但这是人家的私事,他没兴趣深究,也就没多说话。
倾月走过来道:“冒昧问一句,这湖边界在哪儿?”
洛雪台盯着她眉心的那朵血莲,不答反问道:“姑娘可还记得在下曾跟你提起过此血莲的来历?”
倾月自然记得。
这东西是在淮州郊外的一处山溪中作祟,后被洛家人引|诱到结界中豢养的。
她点点头,又见洛雪台指了下这方湖泊,道:“为防止意外,洛家买下了大片土地,开凿湖道,最终将那山溪之水引来形成这方湖泊。大多数时间,血莲都在这里安存。”
凌渊一听,垮了脸,不快的记忆被勾起。赶在他发作之前,倾月走过来挽住了他的手臂,轻声道:“不气不气哈。”
“哟,都到了,怎么不过去?都站在这里做什么?”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众人回眸,洛霄云从容而来,依旧是昨晚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只是目光总忍不住往凌渊那边飘。
叶知非和江雪曼对视一眼,默契地又一直看向凌渊。
凌渊一见这姑娘就烦,冷着脸把对方当空气。
洛霄云忍着脾气没发作,转而将话锋对准洛雪台:“哥,你是怎么待客的?就这么让贵客都站在雨里,多没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