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
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对于刚出幼学之年的林菀菀来说,忧愁与困苦从来不是她会思虑的问题。
她的娘亲是一个很美丽的人,因为生她缠绵病榻没多久就去了,记忆里,她最喜欢穿着淡绿色的纱裙逗弄豢养的鸟雀,轻笑中发钗的叮叮作响。
娘亲虽然只是个妾室,但是独得爹爹宠爱,去世后爹爹伤心的厚葬了她并且自此对林菀菀十分疼爱。
爹爹是城中有名的富商,但却只有娘亲一个妾室,子女也不多。
大夫人是爹爹的正妻,是大户家的小姐,教养得大姐林晚归也是知书达理,而大哥林荣生成年后就游走各地行商,继承爹爹衣钵。
就这样,在家人的护持下,林菀菀满了十一岁,却是一个顽劣又讨喜的丫头,她在家淘气在学堂也不老实,但是人长的可爱圆溜,嘴巴甜会撒娇,家里人也都惯着宠着。
变故的那一天。是个有点炎热的暑夏。
她因为无聊没人陪伴又不想呆在房里看书,就偷偷跟着去了大姐所在的凉亭,看着大姐秀手微执,就将院落池子里那盛开的莲荷画的栩栩如生。
她在围观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砚台,那漆黑的墨水就泼到了宣纸上,生生破坏了半天心血。还让自己脸上也溅满了墨点,好不滑稽。
林晚归大林菀菀三岁,已经是城中有名的才女。
此番佳作被毁,一边恼小妹顽皮,一边看着她那可怜样真真觉得哭笑不得。
于是兴起作势要打她,与小妹在那凉亭里追逐打闹了起来。
跑在前头的林菀菀笑的咯咯,脚下没看路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还没张开的小脸蛋痛成一团,不由的委屈欲哭。
小孩子性子别扭来得快也去得快。
她噘着嘴,哼哼唧唧的将前来安慰的林晚归推开了。
却不想林晚归没站稳,脚步一滑就跌入了莲池里。
莲池水深,林晚归不会水,挣扎了一会就没了动静。
林菀菀慌了神,连忙大声呼唤家丁将她救了起来,溺了水的林晚归,苍白个脸没了动静。
林菀菀知道自己这下是闯了大祸。
不久,在大夫仔细瞧过后没什么大碍后,林晚归醒了过来。
林菀菀躲在房外,听着大姐对大夫人问到。
“娘亲?我这是怎么了?”
“晚归,你被菀菀推下水昏迷了许久,吓坏娘了”大夫人解释到,在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语气有些重。
“林菀菀??娘现在是那一年?”
“云国二十四年,晚归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了,我立马差大夫再来看看”
大夫人语气焦急。正要召唤候在一旁的丫环。
“不用,娘,我没事,我很好,从未有过的好”
不知道怎么的,林菀菀在听到大姐这句话的时候,身上寒毛竖起。
等到大夫人带着丫环出来了。
林菀菀这才骨气勇气走进大姐房里一骨碌跪下认错。
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大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温和的让她起来。
她跪了很久大姐都沉着没说话,她又壮着胆子再次道歉。
也不知道大姐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对她态度就很冷淡,不管她再撒娇讨好,都是冷冷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的仇人一般。
虽然最后还是说没事了,但是语气真的有点阴森恐怖。
虽说大姐明面上谅解了自己,但自此后还是与林菀菀陌路了起来。
她是小孩子心性,以为大姐还在生气,越发的讨好了,但是大姐都不再搭理她,有时候还会阴沉的盯着她的脸出神。回过神来就是十分憎恶的那种目光。
她是嫡女,连带着,家里其他人也开始当她是透明的了。包括一直端庄自持的大夫人。自己女儿遇险了,原本和善的大夫人也改了脸色,对她冷漠了起来。
爹爹本来在外地,听闻此事也快马加鞭的与哥哥在赶回来的路上。
一夕之间,那是林菀菀第一次感受到了忧愁,原先都对她很好的家人,全都变了起来。
没人照看,家里人都对她莫名的嫌恶,仿佛这才是对庶女的正确态度,先前那安稳平顺的年岁,大抵才是在发梦。
没了依仗,她每天下了学堂后就只能恹恹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原本活泼的性子也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毕竟,事出有因确实是因为她顽劣。
没过几日,爹爹回来了,可这次过来看她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慈爱,而是脸色铁青的带着家丁搜索她的屋子。
大夫人在一旁脸色不善,而大姐正在伤心的摸着眼泪。
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呢,就看到家丁在自己睡的床铺下翻出了一封陈年的信封。
而爹爹在看过信上内容了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念叨,
“好你个连月瑶,想我林荣一生得意一心待你,你却让我帮其他人养女儿。”
继而爹爹神色狂怒的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
“林菀菀,你跟你娘一样,骨子里低贱的血”
她脑袋痛的嗡嗡作响,被后院的粗使婆子关到了简陋又冰冷的柴房。
她在柴房哭闹叫喊,又冷又饿,可是这次再也没有人过来关心她的冷暖温饱了。
等她苦累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她被粗鲁的带到了大厅,还没来得及哭诉为什么就有家丁拿着小刀在自己手上割了一道,血滴落在盆中。
脸色冷凝的爹爹也给自己割了一道口子将血滴落在她方才的位置。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两滴血液斥开了,强势的割裂了两道血缘。
“贱人,你果然不是我的女儿”
暴怒中的爹爹又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扇在了她那还未消肿的小脸蛋上,她就此痛昏了过去。
迷糊中,她感觉自己被人又拖回了柴房,然后自己被人灌下了莫名的汤药,继而就意识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自己正在一辆破烂的马车里,一个衣着简陋一脸凶相的中年妇女坐在她上方,小心的搀扶着一个孱弱的男子。
而她,也已经换上了一身破破烂烂的棉布衣服。
身边一无所有,再也不是那个娇俏讨喜的林家幼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