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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让克罗德*里昂德2018-10-17 15:256,569

  青春期,爱的忧伤

  青春期,恋母情结再现-父母角色的衰落-同性别团体-实验和错误-挚爱-第一次爱的忧伤-战胜俄狄浦斯式的悲痛-一夫一妻,一妻一夫

  在性成熟期 ,俄狄浦斯冲突或多或少会得到解决,从而获得缓解。这里说或多或少是因为不是每个孩子都以相同的方式度过这一时期。在这一时期中,通过社会学习,爱欲变得平缓,升华为求知欲。男孩为此做出努力是为了变得像父亲一样,女孩为此做出努力则是为了吸引她的父亲。我们要相信这一动机是强大的,因为女孩在学校里比男孩更出色!

  青春期,恋母情结再现

  之后便是青春期发育。这一词语会让人联想起冲动的喷发。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俄狄浦斯欲望的再现,尤其是在它们没有被完全解决的情况下。童年时未实现的欲望就像是抹不掉的赊账:它们会不断地重现,直到找到了解决办法。男孩会再次对母亲抱有欲望,但此时他会为此深感负罪,还会引发他的恐惧,甚至感觉到人格解体。他现在已经足够成熟,可以有性行为。如果母亲有所触动,男孩之后就会产生性紊乱或性混乱。女孩则会重新开始其吸引进攻,而父亲则要用“无性”的心态面对孩子。然而,事实并非总是如此:青春期也是父亲最会产生猜疑的时期。父亲会关注女儿的“性”,即使女儿并不乐意,他也要坚持保护、监督女儿:她和谁一起出去?她做了什么……如果俄狄浦斯冲突在之前被抑制却并没有真正获得处理,它就会再次出现,家庭会经历一段情欲超越爱的时期。

  父母角色的衰落

  至此为止,父亲和母亲还是孩子眼中的国王和皇后。孩子认为他们强大、聪明、漂亮,这也可能是因为孩子需要被他们爱护。以至于就连受虐的孩子也不曾削弱自己的爱。孩子于是有了家族观念:他/她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同他/她家人的看法一致,父母的典范便是他/她的典范。可惜的是,青春期则是叛逆的年纪:父母变成了可怜的老人,无法适应青少年的新世界。如果之前没有解决俄狄浦斯情结带来的怨恨,它们就会卷土重来。然而,这对于青少年来说并不是一个胜利,反而是一个崩塌:上帝死了之后,如何生活?在批判父母的同时,青少年其实打击的是自己:他/她抛弃了自己构建身份时的榜样、获得存在感的来源——父母。他/她的自恋性:爱自己的能力,对自己自信,都变弱了。

  青少年对父母表现的恨同他/她所感到的慌乱同样强烈,以至于他/她想要重新回到父母的怀抱,就像小时候那样:青少年会将这一欲望投射给父母,以此指责父母。这也是为了获得多种形式的安全感。这种批评的欲望以及被唤醒的俄狄浦斯躁动都使得他/她生活在危机之中。他/她会把和父母的关系赋予性的特征,这让他/她觉得难以忍受。所以就要让父母的形象变得越丑越好!

  有爱的父母会对青春期子女的慌乱反应强烈。如果父母的“自恋”还没有强大到让他们安心,他们就难以忍受孩子不再赋予他们“全能性”,就会变得抑郁,更会和孩子进入镜像关系,为的是证明自己有价值。更绝望的情况则是孩子与他/她完全疏离……这就成了一场“自恋”之间的战争……战争,或者说多少有意识地使用不同手段维护孩子的独立。但当父母为了孩子而爱孩子时,也就是说不是为了自己而爱孩子,他们就会看到孩子会满怀敬佩地远离……

  孩子的变化会让父母感到这是他们失败和死亡的预兆:他们失去了典范的角色,他们明白自己很快就不是家长了,他们的孩子会成为国王和皇后,也会是下一代的创造者;这更让父母感觉自己接近死亡。因而,孩子的青春期对父母来说也是一个变动,父母有时会招架不住。

  同性别团体

  爱与被爱,这是青春期的重要问题之一。

  在俄狄浦斯情结被适时解决后,青少年就会离开家的暖巢。对于少年来说,“离开”事实上是为了用“另一个我”(alter ego)来重新找寻自我,利用这样一个镜像游戏来尝试着构建自己的新身份。这一身份首先是聚生的,要在群体中找寻,而在这一群体中,存在问题属于接纳问题。为了被接纳,青少年会增多其效忠符号:语言习惯,会被认同的符号(如我们所知的,被“品牌”利用)……这种群体学习也有其重要性,通常会经历神意裁判 的行为,这类似于传统社团的入会惯例,但实现方式更为原始,无所制约。

  青春期早期的团体有以下两个特点:理想化和去性化。团体是单性别的,只有男孩或女孩,他/她们为自己找到足够遥远的自我认同偶像和模范,刺激自己的想象力,同时避免所有来自现实的考验。团体也同样会让人联想到弗洛伊德提出的群体心理学。团体通常围绕着一位领导者而构建,而性的关联则是同性的、纯化的。这里还没有个体主体化,而是群体主观性掩盖了已经实现的自恋不足。侵犯(不同的暴力)失去其本来的样子,变得易实现。当事人也不再思考,只是做出行动。

  实验和错误

  还会有一段时期,团体向另一性别开放。这一美妙的结合会随着异性恋的出现而结束。异性恋不会迅速建立,性别认同会经历犹豫期。青少年经常会脱离团体的聚生机能,选出一位同性别的好朋友:在他者的镜像中,他/她让自己个体化。这个好朋友也可能制造出一次同性恋经历,但这只是暂时的。

  之后就到了接近他者的时候。青少年得到了充分的构建或重建,因而能够对一个与他/她不同的人感兴趣,在定义中,这里指的是另一个异性。青少年获得了一定的自我感觉(sentiment de soi),为自己提供新的典范,使得自己能够识别做什么、想什么是好的,什么又是坏的。他/她会通过多少有些强迫的调情来发现两性间的关系。

  第一次挚爱会成为置于童年结束与成年开端之间的界石。这份爱被青春期的纯理想化所沾染,常常会遭遇失败,而这一失败对于年轻人来说则显得具有毁灭性,因为这证明了其自恋不足。有时,因为对方年龄或社会地位差异等因素,青春期的第一个爱情对象会是个“无法接近”的人。我们在此可以观察到俄狄浦斯情结的再现:被选中的对象会让人想到那个在儿时渴望的父母。这就是为什么青少年会受想象中的乱伦所折磨,爱慕的对象具有吸引力,同时却不可接近。这也就使得青少年重新体验已经被忘记的、童年时遭遇的爱的挫折,这也会打破其所有的生命冲动,将其封闭在近乎精神病人的想象世界中。

  《美丽的约定》

  我们或许可以相信《美丽的约定》确实是作者亚兰?傅尼叶(Alain-Fournier)根据其自传写出的小说。十八岁时,亚兰?傅尼叶邂逅了伊冯娜?德?奇耶伍库特(Yvonne de Quiévrecourt),伊冯娜成了他永恒的得不到的爱情。

  在这部小说中,我们能找到青少年爱情的所有构成。一切都开始于一个奇幻的理想之地,奥古斯汀?莫南(Augustin Meaulnes)注意到了两个女性:“一位衰老,弓着背;另一位则是身材修长的金发少女。”在这两者的关联中,我们可以看到母亲和女性的结合。少男少女一见钟情。同一天,这位年轻的姑娘(伊冯娜?德?加雷,Yvonne de Galais)离开了,同时拒绝了家里为她安排的婚约。俄狄浦斯情结的第一次满足:父母的代表被分裂。但小说中的伊冯娜 ? 德 ? 加雷并不是可接近的:她仍旧被标有乱伦禁止的记号。

  后来,奥古斯汀?莫南寻回了她,“他哽咽着向德 ? 加雷小姐求婚。”体验重逢喜悦的同时,他相信“历史不会重演”。他在欲望和禁忌中饱受折磨。弗朗兹(Frantz,莫南的朋友,也是伊冯娜的兄弟)的召唤割裂了矛盾的双重性:莫南倒退回同性恋状态。

  婚礼之夜的第二天早晨,莫南就逃离了。为了忠于与弗朗兹达成的约定,他要去找回朋友丢失了的未婚妻。俄狄浦斯小恶魔又作祟了:莫南找回了弗朗兹的未婚妻瓦伦丁(Valentine),而瓦伦丁其实正是他的情人!莫南占有了弗朗兹的妻子,就像是他曾经想要占有父亲的妻子一样。乱伦的欲望追随着他!在此期间,莫南的妻子伊冯娜?德?加雷难产而亡,源于妻子这一边的危机于是消除了!

  挚爱

  在整个青春期,寻找挚爱其实是为了找到丢失的确定感:这会是一次新生,是构建一个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年轻的恋人们会是新的国王和皇后。也就是说,要同另一个主角,在另一个舞台上重新上演儿时的俄狄浦斯挚爱,战胜放弃对父母的欲望所产生的爱的悲痛。青少年会完全地投入,将爱的对象理想化,以至于甚至常常觉得自己不够格。

  加上突然产生的童年时期俄狄浦斯欲望引发的自我贬值感,这种不够格感来得极为容易。照镜子时,青少年会清点出所有自己不被爱的原因……

  不可能的爱是青少年之爱的主要类型。恋爱者寻找一个无法接近却具有各类优点的对象:这可能会是一个成年人,一位老师,已婚或恋爱中的人,一个同龄的青少年但并“不是为自己准备的”,原因可能很多(社会原因,地理距离……)。这种情况仍然是俄狄浦斯式的:恋爱对象与其爱恋的父/母相关联,具有乱伦性,这就是为什么恋爱对象是不可能被渴望的。重新开始的俄狄浦斯冲突使青少年筋疲力尽。最终,他/她只会重新获得不被爱的毁灭性感觉。在俄狄浦斯期,他/她还太小,但进入了青春期之后,有大量自我贬值的原因,这与旧世界崩塌却无所取代时体验到的情感相共鸣。青少年可以靠攻击性抵抗一段时间,但等待着的是抑郁,有时甚至走向极端。

  在《少年维特之烦恼》中,歌德忠实地描述了这种青少年病。对于歌德来说,这本书是一种自我虚构,甚至是一种治疗:主人公维特自杀了,而不是歌德!但歌德也并非完好无损地走出了危机:在六十二岁之前他都没有能力爱……歌德爱上了一个拒绝他的年轻女孩,这一不可能的爱情折磨着他。

  《少年维特之烦恼》

  12月4日

  我求你……你看,我这个人完了,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今天我坐在她身边……我坐着,她弹着钢琴,弹出各种曲调,全都是她内心情感的流露!全都是!……全都是!……你以为怎样?……她的小妹妹坐在我的膝上打扮她的布娃娃。我眼里噙着泪水。我低下头,看到了她的结婚戒指。……我的眼泪滚滚而流。……突然,她弹起了那支天籁般甜美的老曲子,顿时,我心里感到莫大的慰藉,忆起件件往事,忆起以往听这支歌的时光,忆起这中间那些令人烦恼的忧郁的日子,忆起破灭的希望,还有……我在房里走来走去,心里强烈的欲求令我窒息。……“看在上帝分上,”我说,同时情绪激动地走到她跟前,“看在上帝分上,请你别弹了!”……她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我。“维特,”她微笑着说,这笑容渗进了我的心坎,“维特,您病得很厉害,您连最心爱的东西都厌烦了。您走吧,我求您,请您情绪安静下来。”……我立即离开她,冲了出去。……上帝呵,你看到了我的痛苦,请你快快将它结束吧!

  12月6日

  她的倩影时时跟随着我,寸步不离!无论是醒着还是在梦里,她都充满了我整个心灵!这里,我一闭上眼睛,这里,在我的内视力汇聚的额头里,都有她那双乌黑的眸子显现。就在这里!我无法向你表述!我一闭上眼睛,她的明眸就出现了;她的眸子犹如海洋,犹如深渊,羁留在我的眼前,我的心里,装满我额头里的全部感官。

  人到底是什么?这被赞美的半神!难道在他最需要力量的时候,正好就力不从心?无论他在欢乐中飞腾或是在痛苦中沉沦,他都未加阻止,为什么正当他渴望消失在无穷的永恒之中的时候,却偏偏恢复了冷漠、冰凉的意识?

  第一次爱的忧伤

  没有不忧伤的爱:这就是青少年会发现,或者说是再次寻找到的。这一体验也是一种启蒙的方式。通常而言,青少年会从中获得乱伦情欲及理想化之外的爱的能力。但却又不能常常实现,歌德就是一个例子。

  这种爱的方式的特征是完全抛弃爱的对象:我们接受不再一辈子依恋于一个人,因为这也是乱伦的典型:父母才是我们一辈子不能脱离的!既然不再依恋于唯一一个对象,爱便可以再生(爱的感觉在被体验时是依附于唯一一个对象的,我们知道,在这个唯一的对象之后会有另一个唯一……)。这样就不再是悲剧故事了:我们既不会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也不会是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我是自由的,我与另一个同样自由的人之间建立了深厚的联结。情欲结束,迎来的是渴望与温情 !如果我们仍旧被乱伦束缚,我们会觉得这种爱索然无味、让人沮丧,平淡无奇,更缺少了强度……

  青年期的第一次恋爱让我们重新经历俄狄浦斯之爱,继而超越它。有时,这也是重新处理、超越贯穿童年的俄狄浦斯受挫,而并不需要借助任何心理治疗!尤其能够完全磨灭对父母的渴望,失去被抛弃感。

  战胜俄狄浦斯式的悲痛

  在爱之中,我们会投射给对方一个画面,把我们最好的优点献给对方。我们因而会在他/她身上找到我们所喜爱的一切——我们的理想自我 。换句话说:在爱人的眼中,我是有价值的。可惜的是,在俄狄浦斯阶段,母亲会关注儿子之外的另一位男性:父亲;而父亲也会关注女儿之外的另一位女性……如果找不到排解的出口,或者说是发展的途径,孩子就会陷入无尽的悲伤。

  失去爱就像是哀悼一样:在这两种情况下,都会失去爱人。在哀悼时,现实证明了爱的对象已经不再存在。然而,弗洛伊德认为爱的对象会做出反抗。“这种反抗会变得如此强烈以至于让我们脱离现实,用一种对欲望的精神病态幻觉来维持 ”,我们会将信仰想象成不朽。“尊重现实才是正常的。”弗洛伊德说。当主体从其性欲中抹去了失去的爱的客体,与其进行某种意义上的和解,他/她就重新变得自由了。可是,爱的对象去哪儿了?在俄狄浦斯情结中,爱的对象并没有消失,而(仅仅)是被法令禁止了。

  我们知道,如果孩子把自己认同为同性的父亲或母亲,知道自己长大以后,能从家庭以外的其他地方找到爱,那么,解决的方法就是乐观的。然而,有时候,孩子不会完全或立刻对父亲或母亲失去积极性。他/她于是就会停留在缺爱的感觉之中,这也是其抑郁的来源,因为他/她感觉自己只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于是,孩子很少会对外界感兴趣,会用实际或象征性的方式,忽略所有与失去的爱无关的活动。更糟糕的是,他/她会贬低自己。对于弗洛伊德来说,这种自我攻击是用对自身的恨来保护爱的对象,这种方式可以维持与爱的对象之间的联系。父/母是拒绝爱的那一方,对于父/母的攻击也会无意识地转向自己。至于忧郁,弗洛伊德认为这是一种“卑微妄想”。在俄狄浦斯哀悼期,或是在俄狄浦斯情结没有结束时,我们保持同样的逻辑,但好在强度减弱了。儿子被定格在不可完结的缺失之中,在他的眼里,母亲被理想化,圣母玛利亚就是其典范。儿子脱离了俄狄浦斯幻想,由于母亲因为和父亲的性行为而“身份降低” ,弗洛伊德这样说。因为性本能具有可再现的形态,我们可以说,母亲的理想化程度就是对母亲无意识的乱伦欲望的测度计。

  因此,如果在儿时,俄狄浦斯哀悼没有被克服,就会在青春期再次重现,会扰乱整个爱情生活。将被拒绝的爱慕者困在抑郁之中,有时还会出现反常现象。这就是歌德的例子,没有能力爱……拈花惹草。这种轻率是因为相信爱情不可能存在,它以让男女受痛苦为代价。所有人都要为父亲或母亲曾经的拒绝付出代价。

  一夫一妻,一妻一夫

  当青少年在长时间中只向一个对象倾注感情,从性的角度看,我们可以认为他/她成了成年人。这时,只有在这时,他/她才离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就像《圣经》里的耶稣所主张的那样。

  弗洛伊德说,要“战胜父母的权威”,“收回对他们的依恋”,这就是青少年要完成的任务。成了大人的孩子对父母怀有尊重、感激的情感——但这不是过度的依恋。弗洛伊德明确指出。每次“绝对的子女之爱”续存时,我们就能够重新找到无意识的乱伦之爱:

  “表面上看,对父母的爱与性无关,而性爱却靠同样的养料滋养,这就反过来说明对父母的爱仅仅是一种固定的幼儿性欲 。”

  缺爱引发的心理上的不安全感源于我们个人的成长经历。也就是说,我们所拥有的家长(或者我们所成为的家长)对于孩子的构建起到决定性作用,而这个“孩子”会无意识地存续在成年人的精神中——孩子对于父母吸引力的反应也同样具有决定性。所以,对家长缺爱的方式做出规整就显得有用处了。这不是为了控诉:家长和孩子一样,是其潜意识的客体。让我们回顾一下弗朗索瓦兹?多尔多用来表现父母责任的隐喻:高速公路上发生连环车祸,如果一辆车由于后面车的冲撞,碰上了前面的车,这辆车有责任吗?

  因此,我们可以勾勒出命运的样貌,它具有代代相传性,而精神分析就是要找出问题所在并进行纠正。父母不对他们在无意识中传达的东西负责,就像他们多少不对他们传承的基因负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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