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抑郁
抑郁和抑郁处境-抑郁还是忧郁?-如何应对?
抑郁会同自我贬值和罪恶感形影相随……而“抑郁”这个流行词也需要仔细解释一下。我们知道,在二十一世纪,一切都让人抑郁:地质上,土地凹陷;还有气候问题;股市就更别提了!
在精神病学中,我们对于抑郁的定义常常争论不休。我们还会引用从前模糊的概念,例如“生命冲动”(élan vital)或者是“心理压力 ”(tension psychologique),我们因此更接近于诗意的直觉而非严谨的科学!如今,我们想把抑郁变成一种藏在大脑中的疾病,受情绪和化学药物控制。培养药匣子确实方便!我们经历的一切当然都会经过大脑……如果把这里的大脑换成双脚也一样说得通。换句话说:既然与人类相关的一切都要通过大脑表达,那么仅靠大脑就不足以定义人类。
人们因而会满足于:既然我们很难将抑郁定义为疾病,那么它就意味着一系列的症状,一种我们能观察和体验到的不适。
抑郁和抑郁处境
我们已经提到过对抑郁极为感兴趣的唐纳德?W。温尼科特(Donald W。 Winnicott),他曾经写过这样一段描述,我们可以将之称为“婴儿正常抑郁”:
吃奶时,孩子会吸收一些他们感觉好或者坏的东西,这也与处于平静期还是刺激期有关。吃奶时即使感觉到满足,也会混杂有某种失望所引发的气愤。吃饱喝足的孩子会害怕母亲身体上那个想象出的空洞。孩子也会在让他感觉好(支持他的)和感觉不好(压迫他的)的东西之间挣扎。这就会引发孩子内在的一种复杂状态。
所以,对于婴儿来说,母亲是能够给他们带来好处的客体,但也会攻击他们,这是口欲阶段吞噬想象的逻辑结果(这一逻辑更接近于幻想电影,而不是理智的推理)。当母亲获得了持久性,但她的好与坏还没有互相关联时,好和坏就会相互冲击。婴儿为摧毁、吞食了自己需要和爱的对象而感到绝望。如果无法摆脱这种状态,婴儿就可能会陷入病理性的抑郁。
好在拥有足够爱的母亲会让孩子安心,让他们感受到母亲并没有被孩子的攻击所摧毁,她们既接受爱的刺激期,也接受爱的平静期。若要做到这点,母亲不能过于抑郁(在孩子想要摧毁她时),也不能有太多攻击性(在对好的关系缺乏希望,战争升级时!)而孩子则会形成温尼科特所说的“抑郁处境”,包括对一个客体爱恨交加的可能。于是,孩子感觉自己能够修复自己所摧毁的,还能够对自己的攻击感到适度的罪恶感,因为“攻击并没有那么严重”。
而这就是所有人都经历过的“好的抑郁”。如果爱的对象是绝对的,能够接纳并付出纯粹的爱情,那么抑郁就不再存在(这其实更像是情欲之爱);好的抑郁可以让主体与爱的真实对象之间获得非毁灭性的关系。
坏的抑郁则是因为其不可捉摸,爱与恨的情感被一分为二,任何抑郁都拥有恨的根基,但常常被隐藏。
概括来讲,我们可以说因为不被爱(不足够被爱,或者没有被好好爱),抑郁让人绝望,让人想要毁掉他/她本该爱的对象。
抑郁还是忧郁?
弗洛伊德的观点会让我们提出这个问题:缺爱的主体是抑郁还是忧郁?弗洛伊德将之同抑郁且忧郁的哀悼(严重的精神病)相比,做出了这一说明:
除了哀悼之中没有的东西,忧郁症患者还展示了某种别的东西——自我评价异乎寻常的低,自我大幅度地变得贫乏。在哀悼之中,是世界变得贫困和空虚;在忧郁症中,变得贫乏和空虚的则是自我本身。
缺爱的主体并不会满足于对一切失去兴趣,他还会觉得自己毫无价值,就像别人认为的那样。如果他无法完成某件事,那就是它的原因,是他的错。他觉得自己被排斥是正常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轻易地服从,但却也会提出抱怨。他甚至会抱怨那些爱他的人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他因此处于和忧郁相同的状态,虽然还没有出现病态。而这又是怎样的状态?
如果有人耐心倾听忧郁症患者滔滔不绝、各式各样的自我谴责,他将不可避免地获得这样一种印象:这些自我谴责中最为猛烈的那些部分根本不能应用到他自己身上,但只要略加修正,这些谴责倒是很符合其他某个人,这人就是他所爱之人、曾爱之人或者应爱之人。每当人们检验这些事实,这一猜想都会得到确证。由此我们发现了这幅临床图画的关键:我们发觉这些自我谴责都是指向一个恋爱对象的谴责,这个恋爱对象从它转移到了患者自己的自我中。
让我们重建这一过程,父母让孩子失望,或者是从出生时起,或者是在童年经历了某件事之后。孩子没有按照正常路线将攻击投射向父母,而是将攻击留给了自己。我们已经遇到过这种心理防御机制:孩子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的父母,从而为他们保留自己所需要的“好父母”形象。父母保持着他们的好,而他们的坏就成了孩子的问题……因此,外部矛盾变成了引发抑郁的内部矛盾。可以说,挖掘每天都在以自我攻击和自我批判的形式继续。超我摧毁了自我。弗洛伊德对此做出了如下描述:
重建这一程序并不困难。选择一个对象,将自己的力比多附着到一个特定的人身上,这种事曾经存在过;后来,由于来自于这个所爱之人的真实轻视或失望,二者之间的关系便被打碎了。其结果不是力比多正常地从这一对象撤回并以一个新对象取而代之,而是某种别的东西,但这种别的东西要发生还需要各种条件。事实证明,对象倾注(object-cathexis)没有什么抵抗能力,而且要持续到底。但自由的力比多并未流向另一个对象,它回撤进了自我。但是,它不以任何未加规定的方式被利用,而是用于以那个被放弃的对象来建构自我的认同(identification)。因此,对象的影子倒伏在了自我身上,自我从此将受到一个特殊代理的评判,似乎它就是一个对象,那个被放弃的对象。以这种方式,对象丧失(object-loss)变成了自我丧失(ego-loss),而自我与所爱之人的冲突变成了横亘在自我的批判性活动和由于认同作用而改变的自我之间的裂缝。 。
我们观察到弗洛伊德在此增加了一个关键——认同,我们可以将其比作为一种心理摄入。通常而言,在将自己同父母相认同时,孩子也会把父母的优点归为己有,并依靠它们成长:孩子想成为父亲或母亲那样的人。而抑郁的孩子(之后会变为成人)也会将自己与坏的家长相认同。我们可以说他们吸收了有毒物。
如何应对?
这一过程会突然出现在与抑郁、专制或者是抛弃子女父母的关系中。同其他症状一样,我们会发现问题在于孩子还想要维持好父母的形象——这对于婴儿来说是存活的必需品,对于幼儿来说则是成长的必需品。我们还会发现,在此期间,开放的家庭比封闭的家庭更有益于孩子成长:孩子可以在亲戚,老师身上找到无法在父母身上找到的优点……
成人常常是大孩子:他们不再对父母有实际的依赖,他们拒绝让自己面对限制自己自由的批判。他们坚持维护自己对父母保持的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