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赵小雨和于贝贝留了下来,一起做黑板报。这期主题是“爱科学”,她俩早就商量好,于贝贝负责画爱因斯坦,赵小雨来写宣传文字。
赵小雨埋头写了一行又一行,喘口气的功夫,一抬头就看到了于贝贝画出来的人像,差点没从板凳上跌下来,“于贝贝,你是不是想整死我?”
于贝贝一脸懵,委屈巴巴:“我这可是在帮你画黑板报啊。”
“那我请问你为本期爱科学为主题的黑板报画了什么?”
于贝贝眨眨眼睛:“爱因斯坦啊。”
赵小雨忍无可忍,在板凳上完成了一个难度系数0.1的跳跃转体,“你当我瞎吗?爱因斯坦的眼睛长得跟美少女战士一样吗?头上扎两辫子是在冒充哪吒啊?”
黑板上爱因斯坦的发型确实很一言难尽,轮廓明明还算说得过去,可是却搭配着一双少女漫中的卡姿兰大眼睛和樱桃小口……
于贝贝挠挠头,有点无奈,“水平有限,已经尽力了,我只会画这一卦的啊。再说怎么像哪吒了,明明是月野兔……”
陈末就是这时走进教室的,他放学后打完篮球回教室取书包,正好撞见两位少女一脸复杂的这一幕。他慧眼识英才,一进门目光就锁定在爱因斯坦的脸蛋儿上,准确的说,是这个版本的爱因斯坦第一时间攫取了他的全部关注。
他倒吸了一口气,问道:“谁画的哪吒?”
于贝贝据理力争,“你看仔细再说好吗?”
陈末听话地仔细看了看,确认半晌,“绝对是哪吒,是不是陈浩民那个版本的?就是画得有点像女生了。我建议你们把风火轮补上,会好很多,画三头六臂什么的就有点复杂了……加油吧!”
赵小雨和于贝贝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鼓足了半天勇气,才好意思开口向陈末介绍,说这个看起来有点像哪吒的家伙其实是伟大的爱因斯坦。
两个女生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越描述越情绪低落,陈末几乎感觉她们再说下去一定会哭出来,赶忙安慰道:“有一句话,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就是你心里想着是什么,你看到的就是什么,你看,我现在心里想着他是爱因斯坦,我看到的就是……”他顿了顿,“Emm……还是不行,再怎么看也不像爱因斯坦。”
片刻后,两个女生目送陈末取走书包离开的背影,默默拿起了黑板擦……
一下回到解放前,于贝贝建议:“离死线还有时间,要不我们明天再弄,先回家吧?回去再想想。”
赵小雨点头,“有道理。回家。”
第二天下午有节体育课,于陈末而言,是一周唯二的精神食粮。是以他精神抖擞,充满期待,连在课上起哄都比以往更有力气。
正巧是在化学课上,讲卷子的花姐忍无可忍,指着撞上枪口的陈末,“陈末,你给我站起来!郝彬回答完问题,我叫梁悦回答下一道,有什么问题?你在那起什么哄?”
陈末挠挠头,强行克制着飘起的嘴角:“没问题,没问题。”
班里同学看他这样早就忍不住,埋头咬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好几个都把笑声调成震动模式,肩膀直抖。
每个班都会有一对秘密公开的暧昧对象,当他们的名字出现在一起时,起哄是围观群众对他俩最美好的祝福。而郝彬同梁悦,正是这个班里的那一对儿。
花姐再问,同学们自然也不会说出其中猫腻。好在她也不愿再耽误时间,警告了陈末两句,又继续讲起卷子。
陈末勤看手表,早早将腕带戴好,就等铃声响起,抱着篮球冲出去迎接亲爱的体育课。姚从良跟他早有默契,临下课也回头朝他挤眉弄眼,约好迅速去占场地。
然而生命中处处是磨难,终于等待下课,谁料花姐走之前不轻不淡地留下一句:“对了,下节体育课英语老师想用来给你们做一次模拟测试,体育课就不上了。”她离开后,这片土地只剩哀鸿遍野。
陈末义愤填膺:“还有没有王法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不上体育课呢?我算明白了,中国足球为什么不行!”
苏舟和姚从良拉他一起去厕所,随口顺着他的话问了句:“为什么?”
陈末:“因为我们的体育课都被占了。”
姚从良也哀叹:“一周就这么两节啊,一下子少了一半!”
陈末在厕所里哀婉极了:“我的心情已经调成体育课了,现在突然变成英语课,即便我身体接受,精神也接受不了。”
苏舟劝他:“忍忍吧,老师也是为我们好,再说读了这么多年书,也该习惯了。”
陈末梗着脖子,义正言辞:“我宁愿待在厕所也不想进教室!”
“噗——”旁边坑位不知谁突然放了一个屁。味道丝毫不逊色于音量,一下子就将整个厕所装点得特别有味道。
三人俱是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就听陈末念叨着“算了算了,我收回那话”,同他的好兄弟们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铃声再响时,果然看到英语老师夹着一摞卷子进门来。
卷子发下后,陈末做得很潇洒,他有自己擅长的一套答题方法——背口诀: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选B,参差不齐选C。
凭借着这套口令,他已不知应对过多少大风大浪。直到坐在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突然来了句:“这次不及格的同学,以后活动课时间就别玩了,来找我补习。”
视活动课为命根的陈末蒙题的手微微颤抖,他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弃校园时光中唯一快乐的部分呢!他的眼睛不自主地往同桌那边撇了撇,奈何同桌李佳敏恨不能24小时防备这个世界,挡得严严实实,只差给自己在原地建个碉堡住进去。
姚从良大概跟陈末想到一块去了,回过头来跟他龇牙咧嘴地比划。两个学渣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他们俩虽然都不会,但好在兄弟团里的另一个人肯定会。于是陈末当机立断,给苏舟写起了小纸条:苏舟!答案写给我!爱你!末了还特意用红笔画了个心形,来表示自己渴求答案的诚挚之心。
他想让旁边的赵小雨帮忙传过去,谁料赵小雨做题专心到耳朵屏蔽了任何信号,他喊了几声,对方都没听见。陈末索性直接把纸条扔了过去。
突然有东西砸到桌上,正专注的赵小雨吓了一跳,顺着来向朝陈末看过去,一脸问号。
陈末小声解说:“传给苏舟的,拜托帮个忙。”
就在此时,讲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凳子腿划过地面的尖锐声响,英语老师腾地站起身来,指着这边呵斥:“干什么呢!”
于是陈末和赵小雨的试卷被收缴,人也被撵到走廊上罚站。许多不知情的同学抬头时只看到他们俩一起走出教室,一脸纳闷:这俩人什么时候有交集了?
这是赵小雨多年来第一次被罚站。还是被牵连、被冤枉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她冷冷地看过去。
陈末被她看得背后直凉,“那个……里面人那么多,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不错,而且一直坐着,对肠胃、身体各方面都不好。”
小雨不为所动,继续仇视地看着他。
陈末不太擅长撸顺炸毛女生的毛,正色说:“你放心,下课我就去跟英语老师说清楚,这事跟你没半毛钱关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关系,我们也是作弊未遂。”
赵小雨叹气,“可是被罚站,感觉真丢人。”
“怎么会?你看我,就觉得没什么,还可以顺带看看随风摆动的树叶,晒晒太阳,多美好。再过十年,你回想起自己的读书生涯,都没被老师罚站过,那得多遗憾。”
小雨:“这有什么好遗憾。你怎么不为上学时没考过第一而遗憾?”
陈末:“那都是虚名。我一直觉得我在学校学的是神圣的知识,老师居然拿分数来衡量,这简直是对学术的玷污。”
赵小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嘴上说着:“幼稚。”
陈末笑得灿烂望向她,好像太阳长到了他的帅脸上,“笑了,笑了。笑了就好。”
太阳突然亮起来,晒到二人脸上,赵小雨睁不开眼睛,便低了低头。陈末看在眼里,向斜前方跨了一步,恰好挡在她身前。
赵小雨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竟觉得此刻的空气有淡淡的甜。
下课后,是放学时间。陈末如约守诺,去办公室找英语老师领了罚。他回教室的时候,正看到赵小雨又在忙板报的事。
他主动招呼:“今天真不好意思,我已经跟老师说清楚了,我写检查就可以了。”
赵小雨一脸关切:“没关系。检查不好写吧?”
陈末:“好写啊,我已经总结出一套模板来了,按着模板写就行。”
找小雨眉眼一弯:“这你都能偷懒……”
陈末故作郑重:“每当我想勤奋用功的时候,我就问自己,那些比我优秀的人,还比我还努力,那么我努力还有什么用?所以算了。”
末了又问:“还在画爱因斯坦?”
赵小雨摇头:“换了,爱因斯坦感觉不太好画,改成爱迪生了。”
“哦。”陈末忍不住问她,“你不会画画,为什么要做黑板报?”
赵小雨有点不好意思:“刚开学填档案的时候,要写特长,我没什么特长,又不想空着,所以就乱填了一个绘画,谁知道被薛老师当真了。”
“……”
对话到这,陈末早理好书包,明明约了姚从良他们打球,此刻却有些不想走开。就这一刻,这样的环境,安静的空气,独处的少年少女,好像太过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