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琪今日例行来给苏舟送奶的时候,正巧看到苏舟坐在陈末的位置上,给赵小雨讲题。他讲题时,神色温柔,埋头在演算纸上写两行什么,便抬头看赵小雨,等对方点了头,才继续讲下去,声音坚定清晰又轻柔,连看向赵小雨询问时的目光,都像映在泠雨风霜后的春光。
胡安琪一脸冷漠,朝着走过去,站定在苏舟身边儿。
察觉有一道人影投在演算本儿上,苏舟顿了顿,停下指尖正写着的坐标值,就听熟悉的声音冷冷地从头顶飘下来:“打扰一下。”
苏舟和赵小雨双双抬头,目光看向胡安琪。
苏舟略微挑着眉毛问:“你怎么过来了?”
胡安琪直接用动作回了他——她从包里掏出一盒牛奶,“给。”
见苏舟接过,她又帅气地转身,背朝着他们走开时,还挥了挥手,“走了。”
苏舟放下奶盒打算继续讲题,却发现赵小雨还没回神,一直盯着胡安琪走远的身影,眼神里甚至还有些小崇拜:“她好帅啊,应该有很多女粉丝吧?”
苏舟见赵小雨这副样子,觉得有趣又可爱,右手虚弱成拳挡在鼻尖,轻轻笑了,“她从小就又帅又酷的,我们男生跟她在一起,压力都很大。”
这天陈末终于完成自己近来的头等大事——填调查问卷,蹦跳着回教室,从后门一进来,就看到苏舟又在给赵小雨讲题。
他走过去站在自己位置那,看着两人。
近来苏舟时常到陈末的位置上给赵小雨讲题,不单这一次。陈末看到,总觉得有点不爽。但是人家做的好像是正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抽风的。
苏舟朝他点了下头又迅速低下,赵小雨连头也没抬。而后这两人继续投入学习工作中,就听苏舟娓娓道来:“这个题我们先要分析一下它,第一个问题要用线面平行的定义来证的,就是通过AB平行平面DBC内的一条直线而得,这第二个问题用二面角的平面角的定义做出平面角,通过解三角来求……”
陈末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没有存在感,有点儿不爽,“哎,你们没看到我啊?”
我不是还跟你打招呼了?苏舟莫名其妙地看他,“看到了啊。怎么了?”
陈末噎了一下,“那个、我想坐下休息会儿。”
苏舟拿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座位,“你去我座位上吧,正忙着呢。”而后,又低下头,指着数学卷子讲起来。
陈末站在那半天没了脾气,突然又说:“我渴了,我要拿水喝。”
苏舟皱起眉头来,从桌洞儿里拿出水瓶给陈末,“你事怎么突然这么多。”
然后陈末一边生气地大口灌水,一边看赵小雨很崇拜地看着苏舟,边听边点头。大概是那种酸溜溜的感觉刺激到了他,他咕咚咕咚灌着水,最后呛了一口,咳得眼睛都红了。
好在,此时预备铃响,苏舟收了纸笔,终于回了位置。
第二遍铃响时,薛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她开口第一件事,就是让班长把之前发的调查问卷收一下。
苏舟起身,从班门口第一个位置开始收起问卷来。近来市教育局领导来视察的事,学校非常重视,搞得老师们各个紧张兮兮,此时薛老师开始第N遍强调:“我再次跟大家强调一下,这段时间,你们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个别同学不要非往枪口上撞。老师不在的时候,安安稳稳地写作业,说话不许出声音。”
“不出声音叫说话?”陈末忍不住吐槽。
此时讲台下的同学们老实地纷纷将问卷拿出来,放在桌角等着苏舟来收,然后翻开化学课本,或复习或预习地看起来。
全班大概只有陈末,在以一种万分得意的眼神,审视着自己填好的问卷。
他无意看到赵小雨拿出的意见表,发现她打得都是优,意见栏里面更是直接空着。陈末稀奇且感叹,无法理解地望向赵小雨,“你居然打的都是优,咱们俩听得是同一个老师的课吗?还有意见栏你怎么什么都没写?”
小雨一脸理所应当:“我没什么意见啊,我觉得各科老师都很认真负责啊,他们很辛苦的。还要教育像你这么讨厌的学生,老师都还没放弃,你更要心存感激。”
陈末无语,翻到自己问卷的反面给赵小雨看——反面被他贴了厚厚一叠的问卷附件。他神色郑重又骄傲,“这是我写的,还专门加了附页。我绞尽脑汁把所有的意见和建议写出来,这才是对这张问卷、对老师、对学校的发展负责的态度。”
赵小雨瞠目:“幼稚。”她甚至觉得他这学期写的作业加起来都没这么多字。
陈末撇嘴,回她:“虚伪的女人。”
苏舟恰好收到他们这桌,看到陈末要交的问卷也吓了一跳,“这么多?”
陈末点头,感觉自己跟鲁迅差不多,一支笔看透社会弊端,勇于发声。在苏舟收完问卷离开后,他还不屑地看了一眼赵小雨,以示优越。
讲台上的薛老师准备讲课了:“今天我们讲氧化还原反应方程式的配平,大家翻开书44页……哦,对了,”她突然拍了下脑袋,“咱班要出三个女生去当礼仪队。赵小雨、于贝贝、还有梁悦,就你们仨吧,你们站起来一下。都有白衬衣和黑裙子吧?”
三个女生突然被点了名,自觉地站起来,说“有”。
都是高高瘦瘦,脸蛋干净漂亮的青春模样,薛老师看着直点头。三个女生顿时像动物园的动物一样,被全班集中围观,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班里适时响起低声的起哄。
大概是受了这事儿的影响,晚点陈末他们去打篮球的时候,姚从良问他:“陈末,你觉得咱们班谁最漂亮?”
他心里明明隐隐有一个答案,偏偏不敢直接说出口,做出思考状停顿了半天,转而问姚从良:“你觉得呢?”
姚从良翻他白眼:“我先问的你。”
陈末汗:“我觉得都差不多吧……”
姚从良不知放弃地追问,“那假如说必须要选一个做你女朋友,你希望是谁?”
“任我随便挑吗?”
姚从良点头:“你随便挑,薛小花都行。”
陈末正继续端出一副竭力思考状,就见蒋校霸走了过来,斥问他们:“你们在干嘛?”
两人出于多年来作为问题学生的自觉,见到教导主任声色俱厉,下意识就已经慌张起来,连结巴都结得很同步:“打、打球。”
蒋校霸:“谁让你们打的?”
趁大课间打会儿球怎么还得是受人指使?陈末和姚从良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答话。
蒋校霸又上前一步,凶神恶煞地教育他们:“知不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市里领导来视察工作,你们班主任没说吗?”
“说了。”
“说了你们还来打球?!”蒋校霸突然大声吓得他们一个哆嗦,“这段时间要保持一个相对安静的校园环境,注意校园的卫生。你们打完球,水瓶就放那儿,谁替你们扔掉?”
陈末看着他手指向的两瓶水,小声说:“我们一般走的时候都会带走的。”
但蒋校霸显然没有相信,透过墨镜露出的角度,能看到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那要是忘了呢?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们这样,成什么样子了?”
陈末埋着头:“所有人都这样,捡破烂的就发财了。”
蒋校霸冷哼了一声:“少废话,快回去学习。这段时间除了体育课,平时不能打球,你们就是作业太少了!”
陈末和姚从良不得不夹着尾巴赶紧走,走时将篮球和水瓶抱在怀里。
姚从良抬眼望苍天:“我算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上地理课了。”
陈末问为什么,就见他一脸哀怨地答:“因为没有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