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自习课，同学们卖力地写起作业。毕竟在学校不抓紧，就意味着回家要被迫熬夜。
今天这一天跟以前的每一天并没有太大差别——各科老师也都踊跃地为同学们布置了一套卷子。
陈末在众多试卷中点兵点将，期间将卷子哗啦啦地翻出震天响。
赵小雨拿胳膊肘撞他，“你能不能小点声？”
陈末非常有原则地拒绝了她：“恕我不能够。题目可以不会做，但是翻卷子一定要响彻天际，这是我的态度。”
赵小雨无可奈何，埋头继续去解数学题。她看起来很苦恼，很无奈，很痛苦，笔尖儿重重地扎在题面上。
陈末吐槽，“这道题跟你没仇吧？”
“关你什么事！”
“我看你瞪着这道题都快半小时了，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要不我替你们调解一下吧。”陈末说话时，勾着嘴角，笑得天真。
还挺好看的。赵小雨看了看他，没跟他互怼，只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一会儿问问苏舟吧。”
陈末感觉自己的情绪又开始不对劲，不爽的感觉轻松被她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勾起，少年纯粹的笑脸立刻变了变：“哎，我说你别动不动就问苏舟题，他也会很烦的。”
小雨也不想惹人烦，听他这么说有点委屈，“是他让我问他的。”
陈末：“人家就是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你不觉得自己太笨了吗？什么题都问人。”
“你自己都是学渣，还说我，真是。你在学业上唯一比别人厉害的地方就是放弃得很彻底。”赵小雨瞪他，末了还小声说了句，“Stupid。”
陈末没听清最后的单词，问她她也不理，只能总结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我告诉你，那些题，我不是不会做，我只是不想做。
他说着拿过小雨的卷子，卷面上有几道题都用红笔画了圈儿，他抬手指了指，“这几道画圈的都是不会的吧？”
见赵小雨一脸：我看你是无聊得过头了。
陈末无语地往桌山一趴：“等着，哥晚上回去抽五分钟做一下，明天教你。”而后在对方一脸不信的表情中开始睡觉。
信口开河之后，这件事儿就算成了压在陈末心口的石块。
放学路上，陈末、姚从良和苏舟像往常一样一起出校门。
今天放学的时间早些，姚从良充满幸福感地感慨着：“领导来虽然不能打球，但是老师们也不会延长自习了，终于能迎着夕阳回家了。”
苏舟侧头看他，不懂为什么他看起来都三十好几了还这么天真：“作业又没少，回家也是写作业。”
姚从良听他这么说，依旧美滋滋的，“这就不一样了，回了家我可以边看电视，边吃饭，边玩手机，边写作业。做这些事情完全可以缓解作业带给我的痛苦。在教室，我只能边写作业，边抄作业。陈末懂的，是吧？”
陈末还沉浸在如何成功在赵小雨面前装逼一事的思考，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不太自然地说，“苏舟，我有几道题想问问你。”
姚从良大惊失色，伸手来探陈末的额头，做好了被他烫到的准备：“你受什么刺激了？”
陈末推他的手，“一边去，懂什么叫学术交流么？”
苏舟意外，笑了笑，“好啊，什么题，给我看看。”
陈末停了车子，去拉书包拉链，准备把数学卷子找出来，口上进一步说明着：“等我下，就几道数学……”
可是话一出口，他突然停住了动作，他眼前恍然看到赵小雨不屑地朝他说：“你不也是问苏舟吗？问了人家，然后再来教我，当自己是中介啊？”
这样好像……是有点没面子。
“啊，算了算了。”他把拉开一半的拉链又拉了回去，连连朝苏舟摆手，“没事了。”
姚从良与苏舟两双眼睛就那样奇怪地看着他。
陈末也觉尴尬，咳了两声，借口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而后骑上车子就不见了影。
姚从良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皱起眉头：“不会是中邪了吧？”
苏舟点了点头。
陈末就这样一路风驰电掣，一口气骑回了家，锁车时才腾出功夫喘了两口粗气。到家，他饭也没吃，就在卧室的写字台前坐定，颇具仪式感地铺好卷子，哆哆嗦嗦拿起笔。
而后，他开始了漫长的读题时光。他一边读题一边感慨，“我靠，这怎么证明？”本着不会先跳过的原则，他又读下一题，皱起眉不知在问谁：“这也用证明吗？”
陈末突然想起参考书后面附着答案，抱着或许顺着答案能看懂解题方法的美好愿景，他翻开答案，找到对应题号，发现这题题号后只写了一个大字：略。
没办法，只好死磕。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陈末抓耳挠腮，逐渐出汗，盯着题目看的双眼几乎犯花。他抬手抹了抹满头的汗，又去揉眼睛，“不行了，眼前都开始发黑了，再研究下去我怕是要瞎。”
陈末泄了气，四仰八叉地靠在椅背上深呼吸。
车到山前没了路，他不得不采取一个比较危险的方法——去找老爸问题。陈爸也是老师，做这些程度的题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向来是严父人设，陈末挺怕跟他打交道的。
还记得三年前，陈末在上初中，拿着练习册去书房找老爸问题。陈爸瞥了一眼题目，就开始叹气：“怎么这种题都不会，你再好好看遍题。”
“……我看过了，真不会。”
陈爸眉头皱起来，眼睛闪动的都是锐利的光：“你再认真看一遍，看的时候要思考，用心审题！”
重压之下，陈末没有办法，只得又通读题干数遍，表示：“还是不会。”
陈爸脸色很臭：“这是小学六年级的题吧？你都初二了，这都不会！你怎么参加中考？每天就知道关心吃什么，穿什么，什么周杰伦，王力宏。连这么简单的数学题都不会，不觉得丢人吗？真不知道每天你在学校学什么了？从这道题就能看出你在课上肯定没有认真听讲。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上课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才可以事半功倍。看你那一脸迷茫的样，怎么参加中考？”
陈末被骂得一脸懵逼，心情糟透，后面陈爸开始给他讲题，他也根本没听进去。陈爸讲题的时候，同样穿插了不少训斥。
陈末每每想起三年前的画面，都恨不能发誓再也不问老爸题目了。如果一定要死，他宁可舒坦地死去，实在不想被老爸的机枪扫射至死。
奈何，老天绝情，三年后的今天，他又走到了这一步——不得不向老爸请教问题这一步。陈末开门，满脸的慷慨赴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表演哪位革命先烈。
他敲门进了书房，坐到了陈爸身边，陈爸抬眼瞅了他一眼。
陈末挠挠头，尽量谄媚，“爸，我有道题不会，你看看。”他说着将卷子递上，毕恭毕敬。
陈爸看了一眼题干，叹气，“怎么这种题都不会，你再好好看遍题。”
这个情节发展有些熟悉，陈末怔在那吞了吞口水，“算了，我还是不问了吧。”
“为什么不问了？”
“我、我突然想出来了。”
“那你说说吧。”
“嗯……”陈末开始心慌，“选A……？”
陈爸痛心疾首，声色俱厉：“陈末，我说你现在怎么都不懂装懂了呢？这么简单的题不会就算了，还撒谎。你现在高一，这最多算是初三的题。再过两年就高考了，不管你学文学理，数学总是要考的。以后别把时间都花在打篮球、看电视上，还有不要每天光想着洗头，整理发型，有这时间多做做题。下周末别跟你妈去买衣服了，赶紧学习吧！”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陈末再度被骂得一脸懵逼，如果不是身量长高了一截，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回初二那年的那天晚上。
陈爸还在喋喋不休。
他又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陈末望着窗外路灯昏黄的路灯，感慨万千。
老师家长总是告诉我们遇到不会的题要不耻下问，但当你问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会说，怎么这种题都不会？然后你就变得不想问，结果他们就又来批评你，不懂的题为什么不问呢？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