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头总是让人畏惧出门,好在药材被晒了个透,很好整理。
宋母自田里回来,宋杳已经简单做好了饭菜,宋母怪她不好好休息,她说回来之后身心轻松,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至于那件案子的后续,宋杳也不想再知道了,现在没了凤姐姐,那案子和她基本没什么关系了。
况且,她也没办法再坦然面对九姑娘了,虽然两个人相处时间不长,之前她也压根没把她当朋友,可是在九姑娘无条件信任她,又跟她说了心里话之后,她总觉得再面对九姑娘,就像提醒自己,她的谎言就摆在自己面前似的。
她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在践踏真心。
想不通索性不再想了,能不能和九姑娘再见是个未知数,既然未知就放在未来担心吧。
她现在,只想好好赚钱,争取打开凤姐姐的心结,带着她回来。
在家里的日子过得轻松又快活,一晃眼一周就过去了,药材整理接近尾声,她又该进城了。
提起进城,宋杳多少有些抗拒,可是宋晷十分憧憬,早早就开始准备了,他本来想带着狗蛋一起去的,但是被赵梨花阻止了。
提起宋晷,宋杳倒是想起来更重要的事情。
眼看着宋晷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村子里没有私塾,最近的也在镇上,送他去,宋杳自然不放心。
但是,学不可能不上,知识改变命运这句名言,21世纪的哪个中国人不知道?
她自己虽然是个语文老师,可是古代书籍全是繁体字,就她自己也不能认全,这里也没有古汉语词典什么的,况且未来和现在到底还是有区别的,那一套先进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在这个时代并不一定适用。
所以她很快就打消了自己教的念头,然而这件事却成了她的心病似的,让她有些着急。
将药材装上车,万事俱备之后,宋晷早早爬上了车蠢蠢欲动。
宋杳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曾经这样在父母极力阻止她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她却偏要去做,那时候她可以撒娇,可以撒泼打滚,可以无理取闹,因为有人惯着她。
等父母先后离世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权利了。
有时候,能够不懂事,也是一种幸福啊。
几个人坐上车准备出发的时候,宋母却又叮嘱道:“杳儿,你回来买些豆腐。”
宋杳疑惑:“怎么想起来买豆腐,咱家不是没人喜欢吃?”
宋母道:“徐先生寿辰将至,他不爱别的,就喜欢吃炸豆腐,每年我都做给他吃的。”
“徐先生?”宋杳懵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道:“好的,我明白了。”
宋母又叮嘱了几句小心,便放他们走了。
这次相比上次顺利很多,已经熟悉了流程,加上药铺的掌柜好像被叮嘱了似的,付钱付的异常爽快,所以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赵梨花拿了钱要去添置东西,大大小小的都要买,宋杳便将买东西的事情交给她,让她带着宋晷去了,自己跑进一家茶馆躲清闲去了。
然而刚坐下,旁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呦呦呦,我说谁呢,原来是我们宋大小姐。”
宋杳偏头便看见公孙萧坐在旁边,她立马站起身来要走。
“怎么?”公孙萧笑道,“我是鬼还是魔,你怎么一见我就吓得要跑。”
宋杳没好气道:“你不是魔也不是鬼,你是瘟神,跟你们这种人一沾上,肯定就没什么好事。”
“哎哎哎?这话怎么说?我们走指的是谁?如何让你没有好事了?”
折扇桌子上轻轻敲出声响,公孙萧悠闲道:“我可不受人冤枉,宋姑娘,你今儿不说清楚,可是不能走了。”
宋杳见他故意,想了想,公孙萧其实也没怎么害她,罢了,也不要太过玻璃心了,没必要牵扯那么多人。
她转身坐下,看着公孙萧道:“公孙公子,您有何事要吩咐吗?”
公孙萧一愣,问道:“谁告诉你我的名字的?阿楚吗?”
宋杳无奈道:“傻子猜不出来吧。说起来,你怎么这么闲,没有公事可办吗?”
公孙萧道:“天气大热,哪能时时都去办公,累坏了如何是好。”
宋杳无奈道:“在其位,谋其职。人人都像你这样,天下还不大乱了?”
公孙萧惊讶道:“是哦,你说的确有道理。不如这样,你跟着我去见阿楚,让他说服上面给你个一官半职当当如何?这样你就可以为国尽心尽力了,这个国家有你在一定不会乱了。”
“成啊。”宋杳豪气道:“旁人费尽心思考科举也得不到个一官半职,我若是能省了这些过程,我自然求之不得。”
公孙萧倒茶的动作一顿,笑道:“你倒是真敢说,目前为止,国家还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你怕是没办法做到了。”
宋杳接过他手中的茶水,“凡事都有例外,这事只要我想,开个先河又如何?倒是你,生来便受眷顾,怎的不知道做些好事呢?”
“咦?我怎么觉得宋姑娘你同我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呢?我是何处得罪你了吗?”
宋杳听见这话,蓦然一愣,她确实不是故意,只不过因为之前那事,对于官府以及上面的人太过失望,以至于觉得所有为官者都是一种德行。
“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只不过,你也不是没得罪过我,不是吗?”
气氛忽然轻松起来,公孙萧笑道:“呦呦呦,原来宋姑娘却是个记仇的人。”
宋杳笑:“记仇谈不上,就是记忆力好,什么事都不容易忘。”
“哦?”公孙萧手中折扇轻摇,“那宋姑娘还记得君公子被杀的案子吗?”
宋杳没吭声。
公孙萧又道:“听说那个凶手九姑娘被判秋后问斩,至于吏部尚书嘛,官位被降,近些日子又带病在身,许久未上朝了。”
“哦。”宋杳应声。
公孙萧道:“宋姑娘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宋杳叹一口气,“国法在上,如何来判,又岂是我能置喙的。”
公孙萧意外道:“宋姑娘原是个悲观的人。”
宋杳叹气,起身背对着公孙萧道:“萧宫隼,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的上朋友,你说的这些话我也不想明白你的目的,只不过,我希望我们永远不会是敌人。”
公孙萧看着她脸上神色微变,隔了很久道:“你……”
宋杳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道:“不必多说了,如果你再来高家村,我必然好生招待,只是如果以后再在京城遇见,便当做不认识罢,我不想被扯进更深的深渊里去,我还贪恋着我目前得到的幸福。”
“就当,我救你一命,你给我的回报吧。”
“告辞了。”
宋杳从茶馆踏出去,一步一步,离公孙萧远去。
公孙萧坐在茶馆里看着这个姑娘越走越远,很久之后,他忽然笑了一下,桌上茶杯被他端在手里,他轻声道:“现在想退出吗?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