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儿来了,宋初放下茶盏,看来宇文乾一眼,“准备去广城,弄了些货物。”
看来是经商之人,不过俩人面相可不像。既然运了货物,想来定有批押送的手下,他想了一转,有些担忧道,“宋姐姐既然是在下的救命恩人,维也不说空话,这侨城附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安全,既然有货物相运,宋姐姐可要注意些。”
“可我听说柳州素来治安良好,知府大人还受到当今帝王赞赏过的。所以才选了此道,小兄弟可不要诳我。”宇文乾说了进来的第一句话,声音清冷自带威严,秦维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秦维讽刺一笑,也不多说,“大哥注意些总是好的。”
“应该无事,我们带了些人手。”宋初不以为意,反而安慰秦维。
秦维眼睛一亮,期期艾艾,“银杏应该和姐姐说了吧!我上京赶考路遇山贼,侍从小厮恐怕全被掳走了,宋姐姐可有多余的人手救我一救。”
“这个?”宋初面露难色,看看宇文乾,秦维不由得把期待的目光移过去。
“说实话。”宇文乾冷不丁吐了三个字,锋利的目光似要把人割开,直视心底。秦维吞吞口水,犹豫自己要不要说,此人能在不知晓自己身份救下自己,应该不是坏人。气质出尘,上位的气质比广城城守还甚,想来经商之言有待商榷,家室想来不凡,有些东西是藏不掉的,言行举止,风华气质自然流露,不过……秦维皱皱眉,好半晌道,“这事儿事关家中私事儿,不该把两位卷进来,我那些家仆着实无辜,送我一同进京都盼着回家得了赏赐过个好年,却出了此事儿,真是惭愧。”或许其中源头还是自家惹出来的。
果然有内幕,“说。”宇文乾沉声道。
“秦维,有什么便说,我们自有考量,你既然要脱我们相助,也诚心一些。”宋初说得直白。
一人扮黑脸,一人唱白脸,秦维自有心计,考量了一番,“还希望姐姐哥哥听后便忘吧!”
话说这柳州,辖广城侨城及周边县镇,南通大海,北临越城,商贾之流往来频繁,早先盗匪四起,强多来往货物,自新侨城城守陶应期上任以来,不过两年剿灭盗匪,治下政治清明,功劳上至朝堂,下至百姓无人不赞。不到三年,便升任柳州知府,仕途坦荡。
自朝堂海禁颁布,又于广城编练海军,柳州一时风光无几可比。这些都是外人看到的假象。秦维一家在广城略有名气,可经商的总是比不过当官的,每年的孝敬必不可少。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可秦家有个娇滴滴的三小姐,被那广城同知瞧上。
那同知已经有了七个老婆,又是个好色无能睚眦必报的,秦家可不愿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去给一个老男人做小,或许嫁了秦家会得到重多好处,秦老爹也是不愿意的。
秦维和三小姐关系好,又是个有心计的,暗中设计了那同知一道,不料后面被人发现,秦维自是不得安宁,更是放出狠话来。以至于秦老爹早早的就把秦维打发去了京城,要是真的能高中,在中央大员混个熟脸,至少也有了和那同知对抗的底气。
不曾想半路出了这等事情。
“你的意思,怀疑此事和那同知有关?”宋初听完,点点桌面。
秦维收起了嬉皮笑脸,贴着药膏生嫩脸旁显得沉重,“嗯,不然哪里如此凑巧,侨城可是有三年之久不曾出过一桩大案子了。”
“就算是真的,我们也并不知晓山匪的贼窝,无头无尾怎么追查,既然柳州知府如此大善,报官岂不更好?”
秦维脸色变了变,“不,”自己都察觉到反应激烈,眼睛前视,俩人目光灼灼盯着他,清清喉咙,“那同知和知府有些亲戚关系。”
原来如此,宋初却不以此放过,“听说柳州知府深明大义,友爱百姓,若你此言属实,应该不会枉顾国法。”
秦维听出宋初语气重的怀疑,也不介意,自己这要求也挺过分的,要不是见两人气质不凡,不似坏人,他怎会一一相告,摇摇头,小脸有些无奈,“若姐姐哥哥有碍,便当弟弟没有说过。”称呼越发亲切,有被人拒绝的委屈,一点儿小情绪,两相矛盾,倒似对方更无道理。
果然,等了会儿,宋初开口,“既然是山贼,想来就该在附近,我让人去看看,只是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秦维苦巴巴的脸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谢谢姐姐,谢谢大哥。”
既承诺了此事,宇文乾便吩咐下去。当日虽晚,地方却是好找,不出一日,果然寻得山上有一贼窝,伯夷扮做押送货物的镖头,高壮的身子颇有威慑力,夜里带了个鼠头鼠脑的矮个子男人。
秦维认得这便是追杀自己的山贼之一,亲自细细审了。
宋初正开门,撞见秦维,好像开得繁盛的花儿一夜之间枯萎,神情恹恹,伤感得很,“这是怎么了?难道没问出什么来?”还是她亲自叫了秦维去的。
秦维摇摇头,恍惚的很,慢了半拍抬起头来,似哭非哭,“宋姐姐,我的护卫们,他们……他们都死了。”
宋初还没来得及知晓,此事也是刚刚听闻,“什么?”
伯夷一身简单黑衣,外面一件同色长袍,“夫人,秦公子的护卫们全被杀了,恐怕是为了泄愤,或许是给他个警告。”
宋初看清了伯夷欲言又止的口型,唤来银杏,让她好生宽慰秦维,“进来吧!”
伯夷朝宇文乾和宋初请安后,不等人问,压低声音,直接道,“属下查探了一番,那大娄山的贼窝似乎不大寻常。不似一帮乌合之众,管理井然有序,倒似一个完整的分部。从刚才那人嘴里问出,他们一伙人的确是从广城专为秦维而来,熟稔的很,和山上的贼窝算不得勾结,反而像是……”
“下属。”伯夷纠结用词,宇文乾冷不防开口,伯夷点头,“正事。”时间尚短,查不出什么具体来,但属下就是觉得那贼窝古怪的很,主子,要不要……”
“不要打草惊蛇,”如今看来,柳州恐怕只是表面平静,内里不知道乱成什么模样,一个小小的贼窝发展到了有秩序的地步,若柳州知府真有大用,怎么可能会半点儿风声也无,里面猫腻不知多少,“把那人好生解决了,派人仔细盯着那大娄山。”
伯夷应是,自退下安排事宜。宇文乾掐掐眉心,宇文,什么时候已经成了千疮百孔的国家了。一双柔嫩的手覆上来,宇文乾把玩了会儿,放了手,略显冰凉的指腹在太阳穴上不轻不重的按着,舒服之极。
“乾是担忧他们官匪勾结?”此事史上记载众多,官灭匪要仕途要名声,匪依附官,不必大动干戈,自有金钱滚滚而来。
“这样还是好的。”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相处日久,宇文乾一个眼神宋初就懂了大半,灵光几转,“乾是担心这和龙氏有关?”
“知我者,宋初也。”宇文乾捏住宋初的手,放在唇上,印下一吻。
在侨城耽搁多日,吃了早饭,准备今日启程,马车前,多了一匹骏马,马上多了一个美男子,“秦公子你这是?”
秦维嘻嘻笑,“姐姐唤我小维就好,我也要回家了,正好一路。”
秦维是个豁达的人,从前一天的悲伤无措到第二日的精神抖擞,宋初怀疑自己昨日眼花了。
宋初点点头,表示理解,又有些担忧,“秦公子可好?”宋初不甚放心,古人云反常即妖。
宋初拿的药果然好用,不过三日,秦维脸上的疤痕消了不少,果然是张清俊丰毅的脸庞,笑起来两边有两个梨涡,看上去又小了几岁。“我很好啊!”宇文乾答应相助后,两队人的感情似乎更好了些。
宋初怕惹起秦维伤心事儿,便不多问,秦维却是看出了宋初眼里的关心,心中一暖,“姐姐不必担心,银杏说得对,与其为死去的人伤心,倒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我想了一夜,已经有了章程。”敢害他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为他舍命的,他势必好生照看。
“果然是个男子汉。”宋初莞尔。
一路南下,绿树茵茵,流水叮叮,要不是山风带着寒意,恐怕以为暖春将至。宋初也不愿拘在马车之上,跨上骏马,宇文乾随在身侧,寒意十足的眉眼染上缱倦的宠溺。
秦维目露向往之意,想法脱口而出,“宋姐姐和钱大哥感情真好。”
俩人的交往变化德全全看在眼里,“磨难后,方知花香剑利。”好事多磨,能有今日,德全心里沉甸甸的感动和喜悦。
“可不是,夫人最近笑容都多了。”银杏不明深里,短短时日也查出些不同来。
秦维从未去过北方,得知几人从北地而来,兴致勃勃的打听北地之景,想到那粗犷豪迈的风情,不禁有些向往。又暗自叹息,这俩人都不是好打发的,有用的消息一个不透,对宇文乾更敬重几分。
一盏茶后,跑远了的两人回到队伍,一路奔驰,发丝被微风掀起,荡出细细的波浪,衣摆猎猎作响,潇洒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