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可她不能白走这么一趟。
有些事，她还是想要亲口告诉他。
吴苏对南春莺从未有过什么心思，不过是从前玩在一处，她沾了他的名气，而他借她的名声，给家里人添堵罢了。
他们算不上是知己，勉勉强强，顶多算是半个朋友。
自从，有了宝儿，吴苏彻底断了过去的“红颜知己”，尤其是南春莺，她可是王乔的心上人。
南春莺知道他有心避讳，只是今儿大胆了这么一回。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苏还是没有和她长谈的打算，不如当街把话说个清楚。
南春莺见他这么避讳自己，索性实话实说：“公子，我不是来找您闲谈的。我要说的事，与吴家有关，也许和公子也有关系。”
吴苏闻言瞬间变了脸色。
吴家还能有什么事呢？
哦，他忘了，南春莺在香楼招待过的客人，多是游走官场之人，她耳朵旁刮过的闲言碎语，绝对不会少。
“公子，咱们借一步说话。”
南春莺随意选了一个地方，这是间新开的茶楼，生意冷清，而且，他们也不没见过以前的乌苏公子，不知他是吴家的人，避人耳目不招摇。
“吴家还有什么事儿是你知道的，而我不知道的？”
吴苏开门见山，略显急躁。
南春莺来不得细看他的神情气色，识趣地垂眸道：“公子离京之后，吴家的消息，您就没怎么听过了。等公子回来的时候，吴家已经落罪遭难，您更是无从知晓了。”
“我只知道，吴家满门获罪，除了我，其他人都是等死的命。”
南春莺眸光微闪，轻声道：“公子，吴家的人是都被抓了，可吴家的钱呢？吴家积攒多年的家底儿，您可知道有多少吗？”
吴苏忽地一声冷笑，原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是这么一宗，他腾地起身道：“抄家灭门，吴家还能有什么钱？”
吴家是被抄过家的，他听过一些耳闻，说是抄的干干净净，恐怕连一只长点儿的蜡烛都不会剩下。
南春莺摇头道：“公子，请您听我把话说完。就在一年之前，公子的父亲吴丞相还一手掌管着京畿周边，最好的生意。酒盐茶叶，绫罗绸缎，但凡是在凤京吃得开的老板东家们，有谁不是受了吴丞相的恩惠？换句话说，没有吴家的一句话，谁也别想在京城赚个盆满钵满。”
吴苏听到这里，稍有迟疑，复又重新坐下来：“所以呢？”
南春莺一脸认真道：“公子，吴家的生意，远不止被查抄的那些，还有埋得更深的，更见不得光的。”
三天前，她在香楼接待了一位客人。
那客人姓萧，人称萧大老板。他虽是汉人打扮，但明显不是汉人，可他说话很地道，听不出什么口音，更是对凤京的事情，了解颇深。
他邀了三五同伴，点了她的名儿，听她弹曲儿，席间，她无意间听到他们的玩笑话，只道：“这位姑娘，可是当年乌苏公子的心头好，怎么样？”
“果然不错。”
接待过她们之后，南春莺稍微留了一个心眼儿，问他们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萧老板身边一位喝醉了的同伴，对她说道：“我们还会再来的，小美人儿，那位萧老板可是专程来凤京逍遥快活的。托了吴家的福，他现在有钱赚不得，只能干等……”
“哦，这么说，这位萧老板是位有头有脸的大老板了。可是，我之前从未听过呢？”
“他么……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当年他也是丞相府的座上宾呢。”
南春莺交代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吴苏听得有点糊涂：“吴家的人脉，多如牛毛，区区一个外来商贾，有什么不妥？”
南春莺深吸一口气道：“公子有所不知，那位萧老板做得可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我听妈妈说，他是做黑船生意捞偏门儿的。”
黑船……黑市……
吴苏立马想到了什么：“他是黑市上的人？”
南春莺就知道他明白的，连连点头：“没错，公子现在该明白了吧……你们在吴家明面上的生意，基本全都被查抄了，可黑市上的呢？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还在那里。”
吴苏眉头紧蹙：“吴家都没了，那些生意也不可能撑得住，日暮鸟飞散，还能留下什么？”
“未必。那位萧老板的生意，现在没人关照，做不下去了。他现在看似在京城吃喝玩乐，结交朋友，不过是想为了自己找一个新靠山。”
吴苏越听越明白了，抬眸看她：“所以呢？你觉得，我会是那个新靠山？”
南春莺居然对他点了点头：“我的确是这个意思。”
吴苏笑了，笑声更大：“我凭什么呢？就算吴家真的有那些生意，我从来都不知情，也没有人告诉过我。今儿，我亲眼看着我的长姐，大周的皇太后，像只牲口似的被人斩首示众……现在，你又对我说这番话，你以为我吴苏是吴家留下来的一只暗狗吗？”
南春莺立刻摇头：“公子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因为心疼公子，替公子不值，才希望公子能够拿回本就属于你的东西。吴家的事，我自然不知道，可我想……如果公子能再去见一面老夫人，又或是丞相大人，也许公子就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公子您就算再怎么不稀罕那些东西，也好过白白便宜了外人，那些等着看吴家落魄沾光的外人！”
真金白银摆在那里，为什么不要？
那些吃着吴家残羹剩饭的人，未必会对他们心存感激，也许现在正在背后偷笑得意呢。
吴苏垂眸不语，沉默片刻，才道：“吴家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这世上属于我的，只有宝儿。”
以前的他，每天都过着一掷千金的风流日子，他习惯放纵自己，就是因为他知道吴家的钱财，来得不干不净。
他不会再要的，吴家的东西，他一样都不想要。
南春莺早有准备，一字一句道：“我知道公子对爱妻一往情深，可公子见过今日的惨状，心里就没有一丝丝地担忧吗？斩首示众，昭告天下，皇上对吴家的恨意，不会轻易消失的。就算公子和吴家划清界线，现在安稳，可是万一还有人造谣生事，再掀波澜，到时最受苦的人会是谁呢？公子现在手中无权无势，只怕连点体己的银两都不多了……公子要怎么办？一辈子做人家的女婿，看人家的脸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