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朝廷颁下宵禁令,晚上的生意,很是不好做。
天一黑了,客人们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谁也不敢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寻欢作乐。
不过,听雅轩的生意,可不止是只有夜晚的生意。
南春莺混迹欢场多年,见识过朝堂动荡之后,百姓们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夜里做不得的事,谁说,白天就不能做了。
阳光明媚,美人如斯,堪称妙哉。
她是聪明的,一早决定要弄一处雅致不俗之处,既能让客人们寻欢作乐,又能让他们得个“附庸风雅”的美名儿。
人嘛,都是好面子的,尤其是花天酒地的男人,更想让自己随手挥霍出去的钱财,得一个好名儿,自娱自乐,虚伪得很。
南春莺每日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纸醉金迷,懒得理会外头的是是非非。
这两年间,她也遇到过几个痴心的常客,想要和她缠缠绵绵,想要有个好结果。
可惜,她的眼睛太精明,早早地看到了他们背后的小算盘。
他们无非是看中了她的美貌,财产,还有她的这座听雅轩。他们以为只要拥有了她,便会一辈子享受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每天醉生梦死,逍遥自在。
某日午后,南春莺小憩片刻,慵懒起身,歪坐窗边,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犹自出神。
美人懒梳妆,眉眼间略带一丝倦容,更显妩媚。
门外有丫鬟,轻轻地叩响房门,小心禀报道:“姑姑,外头有人找您。”
她虽是这里的主人,却从不以“老鸨子”的身份自居,所有人都唤她“姑姑”,略显亲切。
南春莺整整衣襟:“什么人,这么大的派头?”
“他说是姑姑的旧识,姓王。”
“姓王……”南春莺秀眉微蹙:“他多大年纪?”
“约莫三十左右,也许不到三十,看着很体面,穿戴整齐,体态有点微胖,看着很富态的一个人。”
南春莺想到了某个人,可她不确定。
“姑姑……他指名道姓,说是和您很熟,还有这个……”
丫鬟一边说话一边递来一样东西。
南春莺凝眸一看,不禁微笑。
果然是他。
一块金香堂的枣泥糕,能送来这样东西的人,必定是熟悉她的人。
“带他去二楼雅间,好生招待。”
“是,姑姑。”
金碧阁,满琉璃,五光十色,熠熠生辉。
王乔已有许久没有来过这么奢靡精致的地方了,心里莫名痒痒地,带着点久违的冲动。
须臾,房门从外面被打开,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地声响,南春莺盛装而来。
和当年相比,她的美艳有过之而无不及,容颜精致,不见丝毫松弛疲倦,眼角眉梢竟是风情。
王乔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眸子,胸口忍不住轻轻一震。
她还是那么美,美若天仙。
南春莺看见王乔,抿唇微笑,眼神晶亮:“好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
王乔回神点头:“看看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一点没变。”
“我没老吗?”
王乔摇头:“你是天仙下凡,怎么会老?只有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才会衰老。”
“啧啧啧。”南春莺故意逗他:“你这么说话,回头让你的夫人知道了,那还得了?”
“大不了低头认错,不打紧的。”王乔朗声笑道:“在外头,我还可以放肆好放肆。回到家我就要老老实实听她的话。”
南春莺笑出声来,在他的对面坐下来:“老朋友,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听说,你的夫人是一位非常贤惠温柔之人。”
王乔先是点了点头,又后摇头:“她的确很贤惠,持家有道,但不怎么温柔。”
“能降住你的人,就是好的。”
两人许久未见,说起话来,却一点也不拘束。
“见到你真好。”
“是啊。”
两人面对面坐下,仔细打量着对方,遂又笑出声来。
“你这一脸的富态,还真像是我这里的常客。”
王乔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脸,“我是长胖了不少,没了当年的潇洒劲儿。”
“这是富态,也是福泰。”
南春莺歪着头问他:“我这里怎么样儿?和过去香楼比起来,没逊色多少吧?”
王乔抿了口茶,环顾四周,赞叹道:“这是处好地方,而且,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的。你自立门户,再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欢场上的女子,皆是身不由己,没有几个人能像她这样熬出头,自立门户,衣食无忧。
“打开门做生意,什么嘴脸都要招呼的。我现在虽然不用听妈妈的话,可这楼下楼上的,一张张小嘴,正等着我来养活呢。”
“你那么聪明,名气又大,何愁衣食呢?”
“银子这东西,再多也不嫌弃多。不过,今儿你不用花银子,我请你……你难得来见我一次,给我捧场,要不要我让两个姑娘上来,给你弹一段儿?”
“不了,多谢你的好意。我今天来为了吴苏。”
王乔直接点题。
南春莺蹙眉惊讶:“哦?”
“吴苏要回凤京来办点事,我想做个东,请你们一起吃顿饭,咱们老朋友再一处聚聚。”
“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
南春莺似笑非笑:“是啊,都是朋友嘛。”
“你今儿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信?”
“也不是单纯地送信,我想,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吴苏他想请你帮个忙。”
南春莺眼神一凝:“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些没良心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了才想起我这么一号人来。”
“唉,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我也不过是开个玩笑。”
王乔据实相告,提起白龙帮的事。
南春莺脸色微变:“那帮人可不是好惹的。”
“就是不好惹,才想到请你帮忙,多打听些消息。”
南春莺稍微想了想:“那种有规有矩的帮派,是不会和我们这种人走得太近的。我想想办法,让姑娘们探探口风,到底能查到些什么,我也说不好。”
王乔见她这么痛快地答应了,连忙道谢:“谢谢你,我先替吴苏谢谢你。”
“别着急谢我,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王乔摇头:“我也纳闷呢。吴苏沉寂这么多年了,突然对此事这么好奇,可他既然开了口,必定是很重要的。”
“是吗?”
南春莺倩笑盈盈:“那我还真的当面问一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