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间，冷青莞发现自己又坐了回去，双腿不再吃力，麻劲儿也没那么严重，她咬住下唇，闷不吭声。
见她还未反应过来，南宫琅率先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太细，握久了，真怕会碎了。
懵懂慌张的脸颊上带着点点惺忪睡意，眼中渐渐清明，隐现防备。
南宫琅逆光而站，此刻，眼中一片幽黑，情绪晦暗难辨。
冷青莞避开视线，四下环顾，发现时辰不早，忙又开口道：“王爷恕罪，民女一不小心失了态。”
真是见鬼了，自己怎么能睡得着呢？
南宫琅不谈她的失态，沉声告知道：“隋文已经没事了，如今已回自己府中。”
“真的？”冷青莞一怔又一喜，下意识地又想要站起来，不过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双腿一麻，又坐了下去。
南宫琅低头皱眉，抬起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按住她单薄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动了。
一次是巧合，二次就是刻意了。
她的聪明心机，不该用在这里。
“隋大人真的没事了？”
冷青莞仰头看他，窗外的夕阳投射在她的瞳仁里，泛起细碎的微芒。
南宫琅扬眉，望住她的眼，答非所问道：“本王第一次救了一个无用之人。”
“嗯？”冷青莞听出他话里玄机，联想到什么，缓缓舒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王爷您不会不顾隋大人的死活的。”
南宫琅淡淡睨她一眼：“他可以保全性命，不过后半辈子仕途无望，只能慢慢熬着，熬到老态龙钟，归家种田。”
冷青莞闻言脸色一变，眼神复杂，轻轻叹息一声：“这样也好。”
好好地一个读书人，无端地被别人牵连，差点不明不白地成为了朝堂争斗的“牺牲品”。
南宫琅听了她的话，眸光渐沉：“有隋文在前做例，本王想要再找个有胆子出来的人，怕是难上加难。”
皇帝年少，身边最需要有人提点指教，吴太后安插的那几位老腐朽，整天倚老卖老，满口假仁假义，做事固执呆板，若是纵容下去，他们只会把皇上教成一个毫无主见的中庸之辈。
皇上今年不过才十岁，他是君王，不是傀儡，南宫琅不想让他一辈子都被迂腐之人蒙昧，被有心之人操控。
他要他知道理明是非，要做一代明君，正如先帝希望的那样勤勉贤明。
他的眼神变了。
冷青莞虽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可她看得出来，他的心情起起伏伏，狭长的寒眸微微垂着，眼底蕴着一抹沉郁之色。
他不高兴。
冷青莞微微垂眸，揉了揉自己不争气的双腿，缓缓起身道：“王爷，隋大人的事情既然已经有了了结，那我也安心了。这香囊是我亲手做的，我不擅长女红，所以样子有点……”
“丑！”
南宫琅率先打断她的话，直接说出那个字来。
“是啊。”冷青莞虚心接受，不好意思地微笑一下：“娘亲说了我做的东西不能见人，王爷不喜欢的话……”
他又不等她说完，直接拿在手里，皱眉细看：“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冷青莞尴尬地轻笑一声：“我一点都不聪明的。”
其实，她还真想问问，他为什么对香囊这么感兴趣？
“丑就丑吧。”南宫琅将香囊攥在手心，望着她的脸，道：“明儿一早，本王要离京启程去西郊校场练兵，最少也要十天半个月的。你是要回冷家还是继续留在京兆尹府，随你自己的意思去办吧。”
凭她自己的本事和能耐，绝不会让人白白欺负了去。
他这是在和自己交代行程吗？
冷青莞的反应有点慢：“王爷要离开京城一阵子吗？好，请您小心珍重，注意身体。”
南宫琅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动听的好话来，摆摆手道：“行了，你也睡饱了，回去吧。”
冷青莞松了一口气，忙屈膝行礼，匆匆告辞。
她倒是走得快，仿佛身后有人要追着她咬似的。
待她走后，窗外的暮色更加柔和，满殿沉静，只剩下他一个人。
南宫琅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香囊，嘴角微微呈现上扬的弧度，真丑。
他从未见过哪个姑娘的女红差成这样，笨成这样，以后怎么嫁人？
思绪一飘又瞬间收回。
如今，满城流言风语，她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
不过才一上午的功夫，隋文就脱了罪，恢复清白之身，安安稳稳地回到自家府中。
他瘦了很多，脸都脱相了。
隋家的人全都赶了过去，隋文在狱中还嘴硬强撑，如今回到自己家中，见了弟弟，见了亲人，方才悲从心来，险些落下泪来。
襄亲王亲自出面，这才把人给保了回来，隋海心里清楚，这份人情债，他这辈子就算是当牛做马也还不清的。
从今往后，他要对襄亲王言听计从了。
…
一晃住了小半个月，韦清秋心里一直隐隐不安，总觉得不该继续麻烦人家。
幸好，冷青莞给她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让她稍微收拾一下，明儿就回冷府去。
韦清秋自然愿意，只是心里难免担忧。
之前，她们可是得罪了岳氏母女，匆匆忙忙地搬出来的。事情还没了，等她们回去之后，少不了又是一番折腾。
折腾就折腾吧，该来的总要来，躲不过去的。
次日一早，白氏特意亲自过来道谢，隋海本来也想要露个面的，白氏柔声劝阻：“老爷还是不去的好，冷姑娘本来话就不多，见了老爷，难免更显拘谨。而且，冷姑娘的身份特殊，老爷当面是要谢她，还是谢王爷呢？”
有些话，当面说出来反而不好。
隋海见夫人心细，便知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是啊，襄亲王和冷青莞是什么关系……不明不白的关系。
白氏亲自向冷青莞道了谢，谁知却听到了冷青莞想要回家的消息。
“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是不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冷青莞低头含笑：“夫人对我们母女这么好，哪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只是隋大人已经平安无事，我继续留在府上叨扰，实在不好意思。”
白氏闻言还以为她是有所顾忌，忙道：“冷姑娘，你太客气了。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的贵人啊。再多住一阵子……”
她不想把话说得太明，她们回冷家受气，还不如留在这里。
冷青莞也明白她的意思，微微含笑道：“夫人肯这样替我们安排，我很感激。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和娘亲早晚是要回家的。”
白氏知她是个聪明人，听了这话，微微点头：“那好，那我也就不多挽留了，不过你不要操之过急，急也不急于这一两天了。”
她还是想要挽留她几天，毕竟，隋文刚刚脱险，现在就让她们回去，实在有些不太“厚道”。而且，她还要备份重礼，王爷那边可以不表示，她这边可不能没诚意。
冷青莞点一点头：“谢夫人，我和娘亲收拾收拾，过两天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