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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清秋收拾屋子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那卷被女儿收起来的画轴。
韦清秋看了画像,不禁惊叹称赞:“这是谁画的?笔法出众,画得真像,尤其是眉眼和神态。”
女儿自从转了性子之后,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眉眼平和,颇有清冷之意。
韦清秋没看到署名,冷青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门房收来的,上面没有留下姓名。”
韦清秋看她一眼,不信道:“你不知道?”
冷青莞轻轻嗯了一声。
韦清秋若有所思:“难为他这么有心,为何不写上名字?画得这么好,咱们总要备一份回礼啊。”
冷青莞想起隋宏那张含蓄又拘谨的脸,心道:若是他敢写名字的话,早就亲手交给自己了。
韦清秋将画轴好生收起,见冷青莞换了身玉色青缎刺绣小白花襦裙,不由问道:“你要出去?”
“嗯,今儿要去王府。”冷青莞淡淡回了一句。
韦清秋闻言,含了一口茶,半天没咽下。
冷青莞透过铜镜,看见她心事重重,突然说了一句话:“娘,若是王爷肯娶了我,您可愿意?”
韦清秋正低头喝茶,乍听这话,完全没反应过来,正欲点头,忽又闪过念头,整个人怔住。
她瞪大眼睛,看向女儿,见她转身过来,神情认真,笑容坦然:“娘,您怎么愣住了?”
韦清秋的心跳得砰砰作响,呼吸再呼吸,喘着粗气道:“方才的话,你是当真的?”
冷青莞见她惊慌失措地样子,笑了笑:“恩,当真的。”
韦清秋忽地站起身来,复又坐下,拉着女儿的手,反复确认道:“你真的没骗我?王爷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冷青莞回握住她的手,想要和她慢慢解释,可转念一想,自己和王爷的关系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如今又牵扯到了宫里宫外的人和事,要从哪儿说到哪儿呢?
“王爷没说什么,只是女儿我自己有了心思……旁人盼都盼不来的运气,偏偏砸到了我的头上,不好好接着,太可惜了。”
韦清秋听了这话,怔了怔,瞬间联想到了什么,忙问:“王爷是不是对你不规矩了?”
“没有。”
韦清秋思量了下,绝对女儿不会在这种事情骗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平时温婉的神色不见,满脸认真道:“莞儿,若是真的没了回头路,那就只能往前走了。不管那王府的水有多深,水流有多急,你也只能一路趟到底了。”
她用力攥紧了女儿的手,冷青莞眸中一闪,她从未见过她这副神情,随即点头道:“女儿明白。”
韦清秋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双手捧起她的脸,似叹非叹道:“莞儿,你是天生的贵命,命中有福,娘一直都知道……”
冷青莞见她情绪有异,只觉不对,忙安抚她道:“娘亲,您怎么了?”
韦清秋眼中含着淡淡愁绪,细眉紧蹙,欲言又止,垂眸不语,硬生生地把心中难言的委屈给咽了回去。
“没什么,没什么。”
韦清秋侧过身子,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恢复如常的温和语气:“你别担心。”
冷青莞之前只是怀疑,可现在她万分地肯定,韦清秋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而且,还是个不能轻易言明的苦衷。
她没追问下去,不想再惹韦清秋伤心。
她不说自有她不说的理由,人人都有秘密,包括自己。
…
次日午后,栖霞宫。
空荡荡的正殿内,没有一点声音,
静太妃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下覆着淡淡的阴影,眼底发青,透着病态的虚弱。
如今的静太妃,当年的静妃娘娘。
自古,登州出美人。
十年前的她,是登州知府在上千名良女子之中,选出来了花首,后被送入京城,入宫为良女子,一度传为佳话。当年的静妃,艳贯六宫,众人称赞,乃是国色天香的绝世美人。
吴太后比她早两年入宫,那时,身为玥嫔的她,不得不被眼前这个女子抢走了所有的风光,当然还有先帝的恩宠。好在,她后来有了太子傍身,一路扶摇直上。
多年来,她们一直以“姐妹”相称,先帝病逝之后,静太妃就病了,病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
曾经的美人儿,如今痴痴呆呆,全无喜怒哀乐,如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不过,偶尔,她也有灵光闪现的时候,一门心思地要去寻死。
栖霞宫的宫婢不多,而且,都是因为在宫中办错了差事,所以来挨罚的。
伺候静太妃倒是不难,难的是要把她看紧了,身边一刻也不能断了人,免得她又寻死觅活的。
吴太后亲临栖霞宫看望静太妃,宫中所有奴婢悉数跪在台阶之下,磕头礼拜:“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吴太后通身气派,华丽尊贵,栖霞宫内,冷冷清清,残破老旧,前几天一直阴雨不断,殿内充斥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儿。
刘喜福闻不惯,皱着眉头,袖口轻掩口鼻,小心翼翼地朝主子看了一眼,忙问道:“娘娘,这里面的气味,不太好闻,不如先开开窗,熏熏香,等味道没了,娘娘您再过来。”
吴太后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娇气。”
这一句话,说得刘喜福老脸一红,随即又白了三分,忙放下双手,规规矩矩地躬身道:“娘娘恕罪,奴才不知分寸,该死该死。”
此时,宋太医正在内寝殿内,为静太妃诊脉。
静太妃今年不过才三十岁,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半,身体年久失调,用药过猛,让她的皮肤变得极薄极透,苍白的皮肤之下,清晰可见细小的毛细血管。
她的眼袋颇重,微微泛青,瞳孔无光,看不到焦点。
吴太后缓步而来,无声无息。
宋太医见了她,当即神情一变,匆匆跪下行礼。
“怎么样了?”
“回娘娘,静太妃娘娘并无大碍,刚用过了药,现在情绪稳定,很安静。”
吴太后闻言轻轻一笑,精致的眉眼间,隐现一抹凌厉之色。
她慢慢坐到床边,望着面前憔悴的静太妃,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
刘喜福亲自看着众人退去,守在门口。
吴太后静静地看着静太妃,她的眼睛没有焦点,固定地看着一个方向。
“妹妹,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