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后闻言,那张素来温和慈爱的脸,瞬间笼罩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她的眼神也变得晦暗莫测。
“皇上这话不该问哀家,应该好好地去问一问你的皇叔才是!”
南宫云见母后动气,后悔自己的一时口快。
“母后……”
“皇上以为,哀家和襄亲王处处争锋不让,是为了什么?哀家还不是为了你……想想看,先帝还在时,襄亲王从来不敢像如今这样嚣张跋扈,他大权在握,一声令下,便可覆灭整个京城,更不用说,这内廷禁地的守卫,于他而言,弹指可破。弑君夺位,颠倒乾坤,瞬息万变,不过眨眼之间。皇儿,你只记得襄亲王的好,记得他如何杀敌建功,却忘了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南宫琅并非善类,他是个人见人怕的“狼王”,更是个嗜血成性的屠夫!”
南宫云并不同意母后的话,又不敢反驳,惹她更气。
“皇上今儿既然要问,哀家索性就给皇上交个实底儿。功高盖主者,不可留!拥兵自重者,杀无赦!皇上想要稳固皇权,就要当断则断,绝不能让襄亲王那样的臣子有可乘之机!”
“母后,皇叔忠心耿耿,不会背叛儿臣的!”
南宫云笃定的语气,再一次惹恼了吴太后,她面沉如水,突然长袖一挥,朝他扬起了手。
南宫云怔了怔,呆在原地。
母后这是要打他吗?
不可能的,从小到大,母后从未碰过他一下,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今儿……
刘喜福看得一惊,顾不上规矩,忙跪地轻呼一声:“娘娘,可使不得!”
吴太后抬起的手,五指并拢,缓缓放下:“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只凭自己的心情喜好行事?哀家郑重地告诉你,皇上想要坐稳御皇殿上龙椅宝座,唯有肃清襄亲王这一条路可以走。”
吴太后眸光幽幽,神情冷静而认真。
南宫云下意识地摇头,涉世未深的脸上,带着控制不住的慌张和不安。
吴太后缓步去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哀家和襄亲王,皇上只能选一个,还望皇上三思。”
母后的话,深深地蛰痛了南宫云的心。
他害怕,他不要选。
…
冷青莞腿上的烫伤,被梁碧心仔细涂药护理,索性没有什么大碍。
清凉的药膏,让她也没那么难受了。
“这几天伤口不要沾水,小心些,便不会有大碍。祖父配制的药膏,效果甚好,不会让王妃留下疤痕的。”
冷青莞枕着厚实的靠枕,精神恹恹地点头说好,目光落在梁碧心的身上,和她开了句玩笑。
“我就说了,我离不开碧心姑娘。”
梁碧心闻言转身看她,秀眉微蹙,欲言又止。
此时,南宫琅换过衣服,气势汹汹地回到房中,梁碧心忙垂眸行礼,避讳下去。
他要亲自检查冷青莞的伤口,却被她抬手婉拒,语气甚是平淡:“碧心姑娘都弄好了,王爷不必再看。”
怪难看的,何必又招他生气。
冷青莞微微坐直身子,抬手抚弄过自己刚刚被蹭乱的发髻,见南宫琅皱着眉头,瞪着自己,又微微一笑:“王爷,不要这么凶巴巴地看着我。今儿这一关,早晚要过的。”
谣言不可信,总要亲自验证一下,才算可靠。
南宫琅窝火,心想她肯定又想说什么“大局为重”,于是气道:“本王用不着你忍气吞声!”
冷青莞含笑摇头:“我没有忍气吞声,只要太后娘娘相信我是真的残废了,今儿的事,就不算委屈。”
太后娘娘背后的势力,星罗棋布,绝非眼前这点小事,就能斩草除根的。
她虽是第一次见到吴太后,但她看得出来,她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这份野心,以后还会驱使着她做出更加疯狂的事。以卵击石,勇气可嘉,是最不可取。
冷青莞天生只喜欢赢,不喜欢输,尤其是现在,她和南宫琅的身家性命拴在一起,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冷青莞不想冒险。
现在,“猥琐发育”是最可行的办法。
“今日我忍她一次,日后,她必定会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代价。”
示弱者,并非都是无能胆小之辈。羽翼未丰,想要一飞冲天,那简直就是去送死。
南宫琅闻言严肃的表情稍有缓和:“你还挺有城府。”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道理,王爷比我清楚。”
冷青莞深吸一口气道:“经过今日的事,吴太后不会再对我格外留意,最多只让府中的李嬷嬷之流,暗中监视。”
这丫头心里明镜似的,好生缜密。
南宫琅闻言,原本浮躁的心思渐渐沉淀。
“来日方长,王爷稍安勿躁。”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你这副身子,不是你自己的,从头到脚,都是本王的。”
他不喜欢别人碰她,更不喜欢看见她被被人欺负。
南宫琅伸手掀起她的裙子,看见了那涂着墨绿色药膏的伤口,足有碗口那么大,难看得很。
“疼不疼?”
冷青莞扯回裙摆:“已经没事了。”
“你倒是能忍。”
她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子,能抗能忍,不娇气,不张扬,时而小心翼翼,时而胆大包天,令人琢磨不透。
“为了王爷,也是为了我自己。满足太后娘娘的自负,会让她做事更加随心所欲,更加冲动。王爷深谙兵家之法,应该知道,骄兵必败,那是早晚的事。”冷青莞略一迟疑,主动伸手握住南宫琅的手, 轻声道:“这些苦,我是不会白受的?这一笔一笔的账,我们终有一日要跟太后娘娘算清楚的!”
她的话很有道理。
他容忍太后娘娘这么多年,不仅仅是因为皇上年幼,更是因为他的手中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先帝的死,他有所怀疑,可是他没有证据,吴太后那边,更是滴水不漏。
南宫琅目光沉沉:“你好生休养,清荷郡主那边,你不用在意,只当她是个不讨喜的摆设。”
冷青莞微微沉吟:“她也不过是一颗可怜的棋子。”
“你可怜她,她可不会可怜你。”
两人正说着话,小桃一脸难色走到门口,轻声道:“王爷,王妃,清荷郡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