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瀚默默退到旁边站好,静候王妃差遣吩咐。
谁知,邢嬷嬷整整衣襟,对着冷青莞俯身行了一礼道:“王妃,老奴这就去安排后面的事儿。”
冷青莞微笑点头:“有劳嬷嬷了,嬷嬷果然有气势,方才做得很好,稳准狠,让人不怕都不行。”
邢嬷嬷垂眸:“不瞒王妃,老奴刚才可不是在装样子,凭他对先帝的所作所为,老奴刚才杀他的心都起了。”
“杀他太容易了,而且,他还能派上大用场的。”
冷青莞早有准备,待邢嬷嬷走后,她转眸看向梁文瀚,见他皱眉困惑,随即道:“梁大人,今儿也辛苦了,请坐吧。我让芍药重新给你端一杯好茶来。”
梁文瀚领命落座。
新茶送上,梁文瀚却是没动,静静等待。
“大人,一定不明白我大费周章地把宋太医弄进王府,就这么让他走了,完全不合常理。”
梁文瀚倒也识趣,起身道:“王妃这么做,一定有王妃的理由,微臣领命办事,不敢多嘴。”
“今儿,我的确让大人跟着搅了一趟浑水,不过,要是没有大人出面,火候就会差了那么一点点。”冷青莞慢悠悠地说道:“我敢动他,说明襄亲王府已经率先撕破了脸,要和吴太后明刀明枪地都斗下去了。等这只惊弓之鸟,重新飞回到吴太后的身边,必定说多错多。如此一来,等到下一次,不用别人开口,他就会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所有的秘密。”
梁文瀚听不明白,直接问:“王妃的意思是,还要再这么“请”他一次?”
他故意用“请”这个字,似有抵触情绪。
“那倒不用,他会想尽办法来王府主动求见的。”
“老臣愚钝,不知为何?”
看宋文刚才那副惨样,胆子都吓破了,他绝不敢再来。
“大人,您觉得吴太后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这……太后娘娘身份尊贵,老臣不敢妄语断言。”
冷青莞轻轻道:“吴太后要是知道宋太医进过王府,见过我,她会怎么想?既然见了,总要说点什么。既然说了,就要猜忌猜忌,既然都开始猜忌了,这个奴才还留得住吗?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吴太后在宫中一手遮天,她的眼睛里连一颗沙子都容不下,又怎么会容得下一个叛徒呢?”
梁文瀚听到这里,有点明白了。
这是要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窝里斗啊。
“可是王妃,宋太医刚才嘴硬得很,到底什么都没说啊。”
“只要入了王府,不管他说不说都是错。人心多疑,吴太后更甚,咱们就等着看吧。”
梁文瀚闻言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原来如此。
王妃心思独到,实在奇怪。若是旁人,一定要先想办法撬开宋太医的嘴,问出多少是多少。
“不过,老臣还是有些疑惑,宋文不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也许,王妃根本不用这般麻烦,只需软硬兼施,便可让他动摇。”
“一个连皇帝都敢听命谋害的人臣,必定胆大包天。大人也许觉得那宋太医已经吓破了胆,其实,他心里料定自己今儿死不了,否则,早就开口了。”
“嗯?”
冷青莞又道:“他刚刚在拿自己的命来跟我赌,赌我有多大底气敢动太后的人。虽说我是王爷的正妃,但因为根基太薄,又没什么势力,一直都算不得是什么狠角色。他小看我,也是情理之中。我现在最希望他能快点进宫,赶紧到吴太后的面前告我一状,那事情就有趣了。”
“那他要是什么都没说呢?”
冷青莞再次微笑:“要是他什么都没说,直接隐瞒此事,那就更有趣了。他的行踪,瞒不过吴家的眼线,故意隐瞒不报,要比说谎还要严重得多。”
梁文瀚见她思虑如此缜密,不由心中微微一沉。
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做事设局,却是这样老道。
宋文虽说在王府受了刑,但那点皮肉之痛,还不至于危及性命。
“宋太医见了太后,一定会为了自己的清白,分辨几句。可他能说什么呢?说王府对严刑逼供?不过只伤了几根手指头而已。王爷做事素来干净利落,真要动他,又怎会留下活口?”
梁文瀚了然点头:“王妃思虑周全,攻心为上,令人防不胜防。”
冷青莞早有安排,今儿的种种,只是走了过场,装装样子。
宋文效忠太后多年,威逼利诱的场面,怕是见得多了。
“邢嬷嬷会在外面放出消息,大人也还有事情要做,回头在太医院,大人要对宋太医亲切些才是。”
“微臣遵命。”
经此一事,梁文瀚对冷青莞更是刮目相看,叮嘱自己往后在王府当差要加倍小心才是。
…
巳时一过,阳光正好,融融照在候在殿外的文武百官的身上,却趋不走他们心里的凌凌寒意。
皇上受伤,早朝延迟,一拖再拖。
他们天还没亮就匆匆进宫等候,揣测着今日能不能见到皇上一面。
临近腊月年关,皇上这个时候出事,太不吉利。
南宫琅首当其冲,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面无表情,心里压着重重地事。
看样子,冷青莞说得没错,他今儿又要白跑一趟了。
须臾,正殿门口终于有了点动静。
内监刘安迎着风,抄着手,一路小跑着过来传话:“各位大人久等了,皇上腿伤,疲惫倦怠,所以今儿的早朝先免了,各位大人们请回吧。”
等了一个多时辰,只等来一句:“请回”。
群臣面面相觑,各怀心思,有人小声道:“难怪,今儿又不见丞相大人的面,看来是早知道了。”
众人纷纷转身欲走,唯独南宫琅还站着原地,纹丝不动。
刘安眼珠子一转,忙躬身过来:“王爷,雪后天冷,您还是先请回吧。”
南宫琅深深的吸了口冰凉的空气,只道:“传个话,本王要面见皇上,不见不走。”
刘安闻言一脸为难:“王爷,皇上昨儿因着腿伤没怎么睡好,这会儿正补觉呢,恐怕……”
南宫琅不等他说完,便抬手打断:“皇上休息要紧,那本王就在偏殿等候,什么时候皇上醒了,该用药用膳的时候,本王再去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