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慕容家的冤屈,没人在意,没人关心。
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韦清秋,也曾想过一了百了,追随他们而去。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腹中已经有了慕容思齐的骨肉,一个天见可怜的遗腹子。
冷青莞听完这些,默默地低下了头。
眼泪汇作一流,缓缓从脸颊淌下,哭声微不可闻。
冤案,错案,惨案……
她生平最痛恨的事,全都一股脑地发生了,而且,就发生在她至亲之人的身上!
“你是老天爷留下来的孩子,是慕容家唯一的血脉。我必须保住你……我曾想过,找个清净的地方,隐居起来,慢慢把你养大,可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地过一辈子,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得光!还有,那些陷害少爷的恶人,我想要让他们偿命!”
冷青莞鼻端酸涩,颤声问道:“所以,娘亲当年委身于冷庆学那个混蛋,都是为了我?”
韦清秋先是点头,又是摇头:“是为了你,也不全是为了你……当年诬陷过少爷的人,他们的名字我都记着呢,冷庆学就是其中一个……他知道的,他一定知道当年的内情。”
韦清秋是故意挑上他的,因为听闻冷庆学是个好色之徒,韦清秋才会甘愿上了花船,接近他,勾引他。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忍辱负重,让他得了手。亏他色迷心窍,还以为自己艳福不浅,并不知被摆了一道。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韦清秋心甘情愿做了冷府的妾室。
冷青莞心痛至极。
“娘亲,您这是何苦?何苦让他……”
韦清秋双眸含泪,勉强一笑道:“他脏得了我的身子,可他脏不了我的心。万幸的是,你出生之后,他就走了,我不用每天常伴在他的身边,否则,我真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会杀了他……少爷的冤屈,早晚会跟他们算……娘亲无用,最心疼是连累了你,让你跟着我受苦。”
她的话,重重地戳到了冷青莞的心。
苦……谁能有她苦?
痛失所爱,痛失亲人,还要忍辱负重,委身帮凶,恶心憋屈了自己这么多年!
“娘亲……您怎么能一直忍着,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冷青莞从不轻易流泪,此时却是哭泣不止。
韦清秋心疼,捧起她的脸颊,轻声道:“我想告诉你又不敢告诉你,怕你多心,怕你冲动。娘亲带你来京城,便是存了寻仇的心思,谁知,娘亲无用,什么都没找到,以后还是要靠你……”
冷青莞重重点头:“那些陷害污蔑慕容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尤其是冷庆学!”
“娘亲知道,你有本事,你是慕容家的好女儿。”韦清秋又是哭又是笑,冷青莞看得心酸,陪着她一起流泪。
母女俩抱头哭泣,彼此安慰。
过了好一阵子,待芍药进屋时,韦清秋和冷青莞已是双眼通红,抽抽噎噎,吓得她顿时着了慌。
“王妃,夫人……”
冷青莞偏过头去,吩咐一句:“没什么事,你们不必大惊小怪。”
正值深秋,偶尔感慨,悲秋伤怀一番,也算是应景儿。
芍药和小桃谁也没多嘴,一人一个服侍着两个人洗脸擦手。
冷青莞闷着声儿,替韦清秋整了整鬓边散乱的碎发,轻轻道:“娘亲早点休息,以后的事都交给我。”
“好。”
韦清秋一走,冷青莞的眼睛又酸了,她想起冷庆学的嘴脸,就恨得牙痒痒。
冷庆学,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碰过我娘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剁下来,把你那副臭皮囊一刀一刀地剜开,让你肠穿肚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次日,早朝之上,众臣争论不休,闹得乌烟瘴气。
南宫云莫名心烦,提早下朝。
杨清波极有眼色,躬身跟随,遣散两旁的带刀侍卫,让主子好好清静清静。
“主子,今儿秋高气爽,老奴陪您慢慢走。”
南宫云默默点头,双手背在身后,俨然一派小大人的模样。
空荡荡的甬道,看不到尽头。
南宫云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杨清波随即上前两步,关切道:“主子是不是累了?”
“没,从前面的宫门右拐的话,很快就到寿康宫了吧?”
“回主子,没错。”杨清波看起来老得已经不成样子,身子佝偻,满脸皱纹,微微眯起眼睛笑了笑:“主子您有两天没过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南宫云面露犹豫。
“朕知道,可是……”
他沉吟片刻,还是选择转身。
杨清波什么都明白了,又低了低头道:“主子,往南走,有一处海棠园,景致也不错。”
近来,皇上和太后娘娘是越来越生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做奴才的,不敢随意揣测。
南宫云随着杨清波去了海棠园,美景当前,他仍然心事重重,隔了半响,方才感叹一句:“没想到,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主子有所不知,当年的静妃……哦,就是现在的静太妃娘娘,最喜欢的就是海棠花。”
不经意地一句话,让南宫云忽然想起宫中,还有那样一个人在。
“静太妃……”他喃喃自语。
杨清波随即跪倒在地,哆哆嗦嗦道:“奴才该死,擅自在主子跟前提起太妃娘娘……”
南宫云垂眸看他,皱眉不解:“这么慌张作甚?快起来,静太妃怎么了?她又没做错事,朕听说她的身子一直不太好。”
杨静波仍然跪在地上不起,心道:在太后娘娘这么多年的“照拂”下,她的身子怎么好得了。
“你这老东西还不起来,非要朕恼了!”
“是。”
杨清波缓缓起身,头低低的。
南宫云摇头叹息,神情不悦:“朕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惧怕母后……你和朕说什么,母后怎么会知道!”
“皇上,太后娘娘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啊。”
南宫云只觉他话里有话。
“那位静太妃,如今如何?”
“奴才不知,也不敢多打听。”杨清波今儿的确有些反常,有意无意地想要让皇上起了疑心。
“糊涂东西,亏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一问三不知!你可是朕身边最得力的人,宫中的大事小情,你不是应该都清清楚楚吗?你不知道,朕要知道,朕现在就去看看那位静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