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抬眸,恰好与男孩双目对视。瞧见对方眼眸中的一片死寂,她怔楞,半晌不得言语。
待那行人离去,桌上的熊掌也凉透了。
顾长安已失了胃口,微微垂眸,说道:“你特意留在姜国,是为了寻他。”
“嗯。”厉重殷颔首。
她紧抿双唇,素白的手指顺着杯沿滑来滑去,忽而轻笑:“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厉重殷挑眉看她,手指在桌面轻叩,“何出此言?”
“不过是瞧见了他,便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顾长安微微笑了,但嘴角的笑却含着万般苦涩,“旧时的我,也是这般,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那还是很久之前的记忆,被生活磨炼得只剩下本能行为,即使最后死于非命,她在临死前一刻,也只感到了解脱。
来到新的世界,获得崭新的生命,她无比感激老天给予她这个机会,因此重燃希望,拼命地活着。
厉重殷手下的动作一顿,“你是姜国公主,怎与他相同?”
顾长安缓缓摇头,嘴里溢出轻声的叹息,“哪怕是皇室之人,也有诸多苦衷,你不是再知晓不过吗?”
厉重殷并未回答,瞥了一眼桌上的熊掌,转移话题道:“这熊掌该凉了。”
“已经凉了。”顾长安托腮,眼眸不知望向何处,毫无焦距,“我与那孩子有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愿意做些这样的善事,你就别管了。”
厉重殷展开折扇,潇洒地扇着风,“既然如此,便请公主在此处多留几日。”
“自然。”
男孩名讳刘曦,父亲是前任武林盟主,母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美人,外祖家缠万贯,他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据厉重殷所说,那群人拘着刘曦,为的就是他父亲留下的绝世武功及外祖家庞大的祖产。贪欲生起,便成了妖魔。
顾长安听后,只沉默片刻,便去了女儿阁和萌熊阁,使用最高权限,得到这群人极其详细的情报。
厉重殷的人果然强悍,调查出的东西与她得到的相差无几,区别只在于,她的手中有关于母蛊的情报。
柳河,身材魁梧健壮,外号“一刀斩”,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母蛊的最佳人选。
刘曦身上的蛊为亲人蛊,子蛊不得离开母蛊身边,母蛊的心性可影响到子蛊。同时,母蛊需吸食血肉而生,若身子骨虚弱,怕是满足不了母蛊的胃口。
母蛊潜伏在宿主体内,每月十五便会吸食一次,但回馈给宿主的,则是子蛊身上的功力,身携子蛊之人,无论武功多么高强,最终都会反馈给母蛊宿主。
而刘曦自幼练武,且有父亲临死前灌输给他的的数年功力……怎能不让人眼红?
身怀异宝,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只希望刘曦不会被柳河残忍虐杀的性格所影响,成为下一个“一刀斩”。
将这些资料交给厉重殷,他立刻吩咐人去刺杀柳河,只要母蛊死,子蛊便会随之死亡。
顾长安耐着性子等了几日,就在武涛按捺不住性子不断催促时,厉重殷终于将刘曦带到她的跟前。
刘曦面无表情,眼眸中毫无波澜,望着她,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顾长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忽而觉得眼前这个小孩,不似表面这般……
她摸了摸鼻子,说道:“既然救出来了,带来我这儿是想让我收留?”
厉重殷拍拍刘曦的小脑袋,嘴角含笑,“是的,既然公主喜欢,就留在公主身边。曦儿武功高强,紧急时刻能救你一命。”
“……这就不必了。”她不想引狼入室。
“公主救了曦儿一命,这是应当的。”厉重殷将刘曦摁在凳子上,递给他一个圆滚滚的橙子。
刘曦默默接过,将橙子攒在手心,垂眸不语。
顾长安望着他,心中生起一股怜悯之情,但很快便甩开,对厉重殷义正言辞道:“他是你的故人之子,不是我的。更何况,我救他是为了自己,不求回报。”
厉重殷笑眯眯地说,“你若是担心他受到柳河的影响对你产生不利,大可放心,之后一路,本王会随你同行。”
“哈!?”
“本王与你目的地相同,为何不可同行?”厉重殷舒展眉头,靠在墙边,眉眼含笑道,“本王做你的贴身侍卫,可好?”
“……”
顾长安甚至来不及反驳,身边就多了两个侍卫,武涛认得厉重殷,是以只是用暧昧的眼光看了他们一眼,并未阻止。
她嘴角微抽,腹诽道:果真是引狼入室,若是钟离烨与他对上,不知谁胜谁负?
就在她嘀咕的同时,一行人已离开小镇,前方有一处山谷,深夜行路不得安全,只能寻了处空地露营。
是夜,虫鸣鸟叫,晚风吹散空中的迷香,迷倒一干士兵。
顾长安揉了揉眼睛,望向赫然出现的男子,有些怔楞,但困意袭来,没过多久便陷入昏睡。
男子俯身将她拦腰抱起,面具下,嘴角微微扬起,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笑道:“长安,你是我的。”
暗处,裴山海紧拧眉头,对一旁的厉重殷低声道:“你的未婚妻,不去救?”
“她同时也是你的徒儿,为何你不去救。”厉重殷望着钟离烨,面上毫无波澜。
裴山海叹了口气,颇为无奈:“若不是她不想老夫出手,老夫何至于与你待在一处?”
厉重殷啧了一声,“老头,也不求你待着。”
“……”裴山海咬牙切齿,摩拳擦掌道,“臭小子,你想找死?”
“公主不让你出手,便是有了计划,你想在此破坏她苦心经营的计划?”
裴山海瞪大了眼睛,怒道,“还不是你这臭小子嘴巴太臭!熏得老夫想狂揍你一顿!”
“哦。”厉重殷淡淡回应,“揍吧。”
“……”
钟离烨抱着顾长安与一干人等直接离开,空地上的士兵们七零八落地躺着,厉重殷脚尖一点,与刘曦紧随其后,与他并肩的还有裴山海这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