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厢房的门被打开,喻煊放下手里的纱布抬头去看,冯瑞念笑骂道:“亏你还是大将军,还被人暗算成这样。”
喻煊淡然一笑:“智者千虑有一失,本将军这次回来就是要好好清算清算。”
一旁的白术将药箱收拾好,抱拳道:“将军的伤势不是很重,只需好好调养一番,属下还要去办主子交代的事,先行一步。”
喻煊知道白术是穆妘的人,白术来找她,说明穆妘已经知道自己失踪的事,顿时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只是冯瑞念在这里,他却不好问是什么事,只点点头道:“去吧,给你主子报个平安。”
“属下晓得。”白术素来话少,抱拳行礼之后就退出了厢房。
“如今你回来了,赈灾的事情也差不多收尾,你打算怎么办。”
喻煊目光停留在方采用来割腐肉的匕首上,面不改色道:“人伤我一分,我自是要百倍奉还,在皇上召我们回京之前,我自然要先和吕平算一算这笔账。你想个方法让杨风知道那批假金子是吕平的主意,剩下的,就看他们狗咬狗了,等赈灾事了,我再一举收拾他们。”
冯瑞念听完也不得不感叹喻煊果真工于心计,如此一来,杨风就会想尽各种法子威胁吕平,而吕平为了维护自己的好名声自然会绞尽脑汁应对,这样他既没有脸面向太后报信求帮忙,也没有时间插手赈灾的事,只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一举收拾掉。
吕平躲在自己的厢房里叫苦不迭,他派出去的人亲眼看见冯瑞念进了后院厢房,出来的时候神情轻松面上带笑,能让冯瑞念在这种时候笑出来的人,一定就是那失踪的喻煊了,吕平此刻再次气恼自己当初为何不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吕平暴躁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是啊,喻煊现在不出现,定然是体虚正在养伤,趁着喻煊还没出现人前,自己先下手把他除掉,任凭冯瑞念有多少计谋也使不出来。
这么想着,吕平瞬间放下心,只等着自己的人今晚把喻煊除掉,浑然忘记了受伤的野兽还是野兽,利爪一抬照样能将他撕个粉碎!
是夜,后院厢房漆黑一片,丝毫没有入住的痕迹,黑衣人将窗纸捅破,冒着青烟的小管往里面一放,待到烟丝散尽,黑衣人闪身进入室内,将门反手掩上。
不一会儿,室内传来轻微的响动后回复寂静无声,守在角落的吕平心中忐忑不安,如同千万只蚂蚁挠心一般焦灼,最终还是敌不过内心的躁动与好奇,吕平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没走几步屋内突然变得明亮。
吕平心中一惊,大滴的冷汗直直流下,抬眼望去,喻煊身披玄色外袍,正拿着火折子将灯点亮,俊美异常的面庞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如鬼魅一般摄人心魄。
“吕大人,别来无恙。”
“将军,将军你没死啊将军!”吕平心中闪过上百个计谋,最终还是跪在了喻煊身旁,涕泪齐下,“下官以为将军真的回不来了,每每想起将军以身犯险救命之恩,心中万般感动无法言表……”
“够了。”喻煊将火折子收起,长腿一捞,被绑成圆球的黑衣人从桌角滚了出来。
“本将军没看错的话,这个是你的人吧?”喻煊坐到太师椅上,冷眼看着吕平满头大汗的慌乱样子。
“将军……我……”
喻煊神色淡漠地坐在位置上,手里把玩着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匕首,突然反手一转,将匕首直直钉在桌面,止住了吕平令人厌烦的支支吾吾。
“行了,本将军这次回来也不是要抓着过去不放,习武之人讲究一个干脆,杨风暗算我之事我定不会放过,只要你能将杨风除掉,往事一概不究,你也是朝中之人,我何苦与你为难,你说是与不是?”
“是是是!将军说得极对!”吕平忙不迭点头,心中大喜,原来喻煊以为那把箭是杨风暗算的,既然这样自己何必心虚,连忙道:“将军放心,下关一定会想办法把杨风除掉,为民除害,为将军报仇!”
“行了,带着你的人滚出去。”喻煊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满脸的不耐,吕平绝境逢生,也不愿多呆,气喘吁吁地将地上的黑衣人拖了出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冲喻煊讨好一笑。
喻煊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露出了莫名的邪恶笑容,狗咬狗吗,那可是他年少贪玩时候最乐意看到的事情了,希望吕平的表现不要让自己太失望。
想到穆妘,喻煊心里一紧,只觉得对她的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等这件事情过去了,自己回京之后一定要給妘妘好好赔罪,让她担心了那么久,自己就是做的再多也不能弥补她为自己担惊受怕的日子。
吕平回到房间之后大大松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虎口脱险,此刻他才明白喻煊为什么能立下那些大功,单凭那份求生的意志和过人的胆识,就是自己比不上的。
想了想又觉得他只是侥幸,若是自己的人再得力一些,今晚可能就是自己否极泰来的转折点了,这样想着,吕平忍不住狠狠踢了地上的黑衣人一脚:“没用的东西!”
吕平战战兢兢等了几日,终究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那天晚上的偷袭就像是一场梦,自己手下的人再也没有无缘无故地失踪,若不是他事后又偷偷去找了那枚飞镖,这几日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喻煊住在后院厢房的消息不胫而走,明眼人都看出来吕平心中有鬼,可当事人喻喧并不出声,大家也都乐得糊涂。
喻煊的回归似乎是给冯瑞念增了底气,冯瑞念下令将分散在外的人手全部收了回来,赈灾之事渐渐进入尾声,原本凄凉衰败的合城一改往日萧条之状,渐渐热闹了起来,只是百姓们都不知道这些欢腾日子背后翻涌的浪涛。
羊角岭这边,杨风也得到了冯瑞念派人传来的消息,只觉得自己被骗了,忍不住将一旁的大桌掀翻,吓得报信的小喽啰大气也不敢喘。
“简直是卑鄙!吕平真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既想着让我们帮他除掉碍眼的人,又想如何能不花一分一毫,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老子还以为是喻煊故意拿假金子诓骗我们,没想到却是吕平偷偷去动了手脚,他是想着把喻煊除掉后私吞了那笔钱,果真是阴险。”
人最怕的就是想象,冯瑞念派来送信的人只简单说了几句,顺便在离开时误导了杨风,果不其然,杨风在心里脑补了一场大阴谋,而指使人正是吕平,不得不说杀人不见血的文人最是可怕。
杨风说累了,接过二当家递来的酒壶牛饮一番,用袖子一抹嘴,意犹未尽地砸吧了几声,说道:“既然他不仁,也别怪老子不义,想让人帮忙办事却不给好处是不行的,杨木,你这就想办法让他把吞进去的金子吐出来,先试探他的意思,他要是不爽快,可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二当家意会,连忙跑到一旁拿起笔匆忙写了一封信,等墨迹干了之后折叠起来交给一旁的小弟,说道:“你下山去,把这封信偷偷交给吕平,告诉他这是我们给他面子,他要是不想我们把事情抖出去,就赶紧想办法把金子给我们弄过来,去吧。”
小喽啰将信往怀中一揣,快步小跑着下山去了。
吕平刚过了几天快活日子,渐渐收住了心思,只等着不出意外班师回朝,自己捞个大官一当,太后又正是需要用人之际,有了太后撑腰,难道自己还怕什么喻煊不成。
臆想终究是臆想,还未等吕平安下心,身边的侍从就进屋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吕平心中徒然一惊,急忙命人将他从角门带进来。
一个家丁打扮的小厮带着浑身痞气走进屋中,也不等吕平发话就毫不客气地走到一旁坐下。
吕平很是瞧不起这等人,偏偏不得不耐着性子好声道:“钱事两清,不知杨寨主让你来,有什么事?”
“我呸!”那人翘着腿嗤了一声,满脸不屑道:“你还好意思说钱事两清?你把我们家寨主骗得那么惨,就想这么快活地回京当你的大官,你做梦吧你!”
吕平也不由得恼怒起来,低斥道:“你这厮胡说什么!我让杨风办事,那可是真金白银地给了他,如今竟是要反咬一口吗?你们这些匪徒休要贪得无厌!”
言语之间的鄙夷让匪徒也恼了起来,他本是粗人,也不擅长和吕平这些老狐狸打机锋,直接嚷嚷道:“吕平你这老狐狸,让我们帮你办事,结果给我们十几箱假黄金,还敢在这里叫嚣!我们寨主说了,三日之内,要是你不把那些金子如数送到羊角岭,我们就把你的事情抖出去,看你还能不能安稳地做你的大官!”
什么假黄金?
吕平也怔住了,急忙起身捂住他还要继续嚷嚷的嘴,正要细问,不料那匪徒也是个暴脾气的,将吕平的胳膊往旁边一甩,吕平被甩到了一旁,撞上了高脚花几,痛得低呼一声,那人也不看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直接走出了屋子。
“这是怎么回事……”吕捂住疼的发麻的手臂,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