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媳参见父皇”
“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坐到凉亭中,双手撑在膝上,淡淡的道:“免礼吧”。
夏海棠示意细雨奉了茶,在一边双手拢在袖中站的笔直,摸不透皇帝的目的,便没有说话。
皇帝抿了口茶,脸色依然没有缓和,“寡人听珍妃说,有人在明德学堂故意纵火,是么?”。
特别将“故意”二字咬重,皇帝说完了便直视夏海棠。
夏海棠顿了一下,如实答道:“回父皇,是,纵火之人是东风将军的家妹,现关在青天衙的大牢中,刚被抓住时她说自己纵火是为了报复臣媳之前在街上揭穿她摆擂台时耍诈之事,到了青天衙公堂之上却又不认罪了”。
皇帝想了想,又问道:“如何确定她是故意?寡人记得东风将军的家妹年纪该是不”。
“火石和火油都是在她身上搜出来的,深夜起火,附近只有她一个”夏海棠道:“确实是抵赖不掉的”。
“微臣可以作证”宋书放向上拱了拱手道:“微臣之前亲耳听到东风家的小姐认罪了,还说就是想给二皇妃一个教训,还说即便闹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会维护战功赫赫的东风将军,不会维护不学无术的二皇子”。
皇帝知道宋书放的为人,朝堂之上他刚正不阿,从不偏袒了谁,在这里自然也不会为了偏袒谁而说假话。
所以有了他的作证,足够皇帝相信了。
“放肆!”皇帝一掌拍在桌上,龙颜大怒。
麟儿将此事呈报给自己的时候,明明说东风千缎只是无心之失,还说二皇妃抓住此事不放,甚是小气,甚至还想借自己的口谕训导二皇妃一番。
皇帝低下头,眯了眯眼,大皇子是越发长进了,居然利用自己对他的信任瞒天过海,如果不是珍妃无意间提起此事,自己当真便被大皇子戏耍了,连皇子被人如此轻视都不知道。
“既然人证物证皆有,还等什么?”皇帝冷冷的说道:“魏逢,传寡人旨意:东风千缎意图谋害二皇妃,着流放岭南,东风将军教导无方,罚俸半年,去统领护城军之权”。
夏海棠悄悄的瞥了一眼天,这一道圣旨下去,凉城的天便是说变就变了。
东风千缎被脱了锦衣华服,卸了金钗玉雀,蓬头垢面的着了一身皱巴巴的囚服,手脚都扣着镣铐,站在城门口处与东风将军道别。
她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肿着眼睛说道:“哥哥要为我报仇!我要二皇妃不得好死!”。
“好了!”东风将军忙捂住她的嘴,看了看四周,确定不远处的夏海棠没有听到后,才将手慢慢的挪开,替她整理了额前的碎发,特意提高了声调道:“早就告诉你不要张狂,这下当真是我也救不了你了!你便好好去反省反省吧”。
东风千缎“哇 ”的哭出了声,此时却是哭也找不着调了。
扭着她送回了牢车的时候,东风将军又趴在她耳边说了会儿话,她便渐渐的收住了哭声,哑着嗓子问道:“真的?”。
东风将军点了点头,她便安静的回了囚车上,不哭也不闹,只是眼神里还有些害怕。
夏海棠和段天焕在旁边的凉茶棚子里相对而坐,后者扔了一粒花生米在嘴里:“没想到娘子竟然能请动父皇,真是奇了,父皇竟也会帮着咱们”。
夏海棠收回了注意着东风千缎的目光道:“父皇不是帮着咱们,他是在维护皇族不可撼动的地位,东风千缎这次是栽在轻视皇族上,这个后果也算是她罪有应得,只是东风将军被连累得损失惨重了”。
她琢磨了好几天,总算琢磨透了皇帝的心思,他疏远段天焕是他的做法,但是别人不能因此轻视段天焕,典型的我儿子我怎么欺负都行别人想欺负绝对不行心理。
“可不是”段天焕一脚踩在凳子上,抖着腿幸灾乐祸的说道:“护城军是凉城的命脉,也就仅次于禁卫军了,军中每一个将士都是精挑细选的,据说以一敌百都没问题,丢了这支军队的统领之权,估计东风将军都快要哭死了”。
“那也是他教导无方的罪过”夏海棠道:“我倒是很疑惑为什么大皇兄也被削了朝堂议事之权?父皇也没给个理由”。
段天麟正沉浸在胡蝶母家送进宫的金银之中呢,冷不丁就接了一道圣旨,圣旨上说早朝准许他上,却不准许他议事了。
这就相当于将他的嘴巴封住,只能出耳朵听啊,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发表意见,不能参与决策,对于朝政之事顿时便如盲人摸象一般。
“还能为什么,东风将军肯定是去求了大皇兄,大皇兄又去求了父皇,但他说的肯定与你说的不同,父皇一求证,发现你说的是真的”段天焕双手拍在一起又分开,肯定的说道:“父皇被骗,他当然要找骗他的人出出气了”。
被他一说夏海棠倒是恍然大悟了:“又一个罪有应得”。
“娘子”段天焕唤了她一声,又递过去一个眼神给她,确定她接收到了,便拍案而起,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一个女子懂什么,少在这挑拨离间,东风将军刚失去一项重权,你就让本殿下去向父皇求来,纯心让本殿下与东风将军起嫌隙是不是?”。
夏海棠向旁边瞥了一眼,果然是东风送走了东风千缎后正往这边走呢,马上就走到跟前了。
“诶,二皇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东风将军心情有点沉重,皱起了眉头。
夏海棠也站起了身,委屈的看了一眼段天焕,道:“臣妾也是为殿下着想,也不知道是谁告诉父皇这件事的,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虽然不是臣妾能左右的,但臣妾觉着有些对不住东风将军,见殿下与东风将军走得近,想着护城军的统领权握在殿下手中总比落在旁的有心人手中要强,所以才给了殿下这个建议的”。
她这话矛头直指段天麟,听得东风将军都顾不上段天焕了,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是武将,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只觉得自己前脚刚求了大皇子,后脚皇上就下了圣旨,不是他说的还能有谁?
虽然他也挨了罚,但他是皇上的亲儿子,不能议事这种惩罚就是做做样子的,左右都是他们家的天下。
要是大皇子最开始便说不帮他这个忙也没什么,但是他应承了,却反手捅了自己一刀,这就过分了吧!
他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半只脚都踏进了段天焕的陷阱里:“二皇妃殿下说的有道理,皇上下的旨意谁也没有办法,至于护城军,二皇子殿下要是想要便要,不用考虑微臣”。
“你别这么说啊”段天焕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的说道:“看在你送本殿下那么多美人儿的份上,本殿下也不能不考虑你的感受啊”。
这一番话,直接令他另外半只脚也踏进了陷阱里,东风将军语气坚定的说道:“二皇子要是真考虑微臣感受,那就如二皇妃所说,将护城军握在手中!”。
段天焕缩回手连忙摆了摆:“可别,本殿下不愿被束缚,护城三万大军啊,要来了你训练?本殿下可不操那份心”。
东风将军顺着他的话便说道:“可以啊,护城军一直也是和微臣的军队一起训练的,都在一个校场里,二皇子不用劳什么神”。
夏海棠忍不住偷笑,都说武将十个里有九个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她看东风将军也像,被段天焕埋下的线牵着走却丝毫不觉,还反追着人家要替人家做事。
他俩来来回回说了半天,夏海棠站的腿都有些酸了。
终于,段天焕“被逼无奈”的妥协了,他张开五个手指在东风将军面前晃了晃:“说好了五个美人儿啊,少一个本殿下都不干”。
东风将军也是高兴,但却不知道自己高兴的是啥,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样对自己有利,点了点头道:“一个都不会少”。
夏海棠轻咳两声,提醒他们她这个正妃还在呢,讨论舞姬什么的是不是该等她走了再说啊。
段天焕喜上眉梢,与东风将军勾肩搭背的就先走了,又背对着夏海棠挥了挥手:“二皇妃自己回去吧,本殿下陪东风将军回将军府了”。
他二人走了,细雨看着已经走远的二人背影,歪着脖子挠了挠头:“公主,东风将军的妹妹是因为公主才被流放的,怎么东风将军还跟二皇子走那么近?他是不是……有点分不清里外了……”。
“我只是要求赔银子或道歉,我可没让她被流放啊”夏海棠摊摊手,一脸无辜的说道:“是谁弄成今天这个结果的,想必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吧”。
之前觉得东风将军是大皇子的人,但是段天焕与他接触的多了,说他只是偶尔帮着大皇子站站队、说说话而已,也不完全算是大皇子的人,想摧毁这种不完全信任的关系太简单了。
转眼便到了段天焕的生辰。
据他自己说,往年的生辰都是自己在清泽宫中独自过的,皇帝根本想不起来他,也就没人替他张罗筵席。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今年皇帝不但想起来了,还特意降旨,允许他在天圣宫中办生辰晚宴。
天圣宫是重大节日皇上宴请亲贵大臣的地方,也是皇帝自己办寿辰的地方,段天焕得了这个恩旨,身价直接飙升了。
清泽宫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忙碌,送礼的人都快将门槛踏破了。
夏海棠整理好了自己,又来帮段天焕带冠、整理衣襟,拿过腰封正要替他围上,却见腰封已经有些飞边了,顿了顿手,吩咐细雨道:“重新取一条腰封”。
“不要,就这个”段天焕抓住了细雨,对夏海棠说道:“这个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