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忧磨蹭磨蹭到了慕芷身边，后者转过身子背对着她，“夫人，碧忧知错了，您就原谅碧忧吧。”
她是晋楚肆的人，从来都是，她又有什么资格能够要求她站在自己这一边？
想清楚后，倒也没什么了。
“碧——”忧字还没说出口，外面的骚乱引起了慕芷的注意，“我们下去看看。”
晋楚肆等人都已经下了马，将一人围在了中间，让慕芷好奇的是，他对那人关怀备至。
那人鹅黄色衣裙已然看不出本来面貌，一双月牙白绣花鞋沾染上了泥土，晋楚肆背对着慕芷，从一人手里拿了手帕，蹲下身子替那人擦着鞋子的污迹，也由着他的这个动作，慕芷才能看到那个人的真面目。
并不算出色的五官，结合起来却是极其让人舒服，挂着淡淡的笑，是让人舒心至极的笑意，像是不谙世事，被保护的富家小姐。
让慕芷觉得奇怪的是，她竟是觉得熟悉。
可原主的记忆深切的告诉她，她并没有见过眼前这个人。
赵岩看到慕芷，轻点了头，“夫人。”
慕芷明显能看到晋楚肆脊背一僵，而站着的那个女子也开始手足无措起来，“肆哥哥。”
她挑了眉，这称呼怎么都不像是寻常的关系。
晋楚肆将人护在身后，语气带了丝无奈：“阿芷，这是云婉。”
用不着跟她介绍的呀，她可什么都没有问呢，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慕芷扬起弧度，与他相处的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如此神情，看来这个叫云婉的，还真不是一般人，“我不过就是马车里待的闷了，下来走走而已。”
云婉迟疑了脚步，从晋楚肆的身后探出了头：“是肆哥哥的夫人吗？师父跟云婉说了什么，肆哥哥已经成亲，对方是宫里的人。”
慕芷笑意更大，这宫里的人倒真真是抬举她了，“我不过就是宫里一个舞姬罢了。”
云婉微微瞪大了眼，随后掩饰的极好：“阿芷姐姐说笑了，肆哥哥的眼光很好，姐姐定然是与他人不同的，可惜云婉看不见，若是能看到姐姐的话，那云婉就会更欢喜了。”
慕芷一怔，是了，这么长时间她都未见她的视线朝着自己而来。
赵岩微皱了眉，“婉儿你独自一人奔波到了此处，现在该是累了，我让人送你休息。”
云婉的脸微红，又有些不好意思，靠着分辨声音将身子转到了晋楚肆一边，“肆哥哥，师父跟我说了你的消息后婉儿就没了耐心，山上的师兄将我送上了马车，不曾想半路车夫有事去了别处，婉儿四处追赶才追到肆哥哥，肆哥哥可会怪我不请自来？”
晋楚肆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放的轻柔，“不会。”
云婉这才安了心，扶着赵岩的手亦步亦趋到了别处。
这好戏看完了，慕芷正想要回自己舒舒服服的马车上去，却被晋楚肆拉了手，拽走了。
“晋楚肆你放开我！”
他每次都是这样，不由分说就把自己带走，她究竟算什么？
所停的地方四处草地，慕芷按了按自己的手腕，这人为了将自己拉走倒是用了不少的力气。
“晋楚肆你——”
“她是阿清的妹妹，慕容云婉。”
慕芷合了唇，而后又开，“喔。”
“你可知我为何不待见贺兰子衿？”晋楚肆苦笑两分，“我与阿清云婉子衿四人从小一起长大，我离开慕容家后，慕容山庄被屠杀，那日子衿与云婉正好贪玩未曾回去，而后发现熊熊大火，云婉要进去，那子衿竟是没拦着她，云婉的眼睛，便是这么看不见的。”
他的三言两语比不上何能告诉她的全部事实，慕芷闭上了眼，他话里藏了多少感情，无处遁形。
“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慕容云婉的眼也不是她给弄瞎的，何必特意将她拉出来说清楚？
慕容家，跟她有关系么？
“云婉于我是妹妹，阿芷，你可明白？”
慕芷得了话，嘴角弧度还上扬着，笑意倒是没有到达眼底，一面朝后退着，一面回道：“是不是你妹妹，与我无关。”
马车上，碧忧拿着金疮药替云婉擦着药，眼神倒是一飘一飘的朝人身上瞅着。
云婉笑，“你作何一直看着我？”
碧忧奇了怪了，“云婉小姐不是看不见么？怎么知道碧忧在看你呢？”
云婉微微转了转头，确认了碧忧的位置，“我虽然看不见，但是还能感觉得到啊，你的目光那么强烈，我想忽视都不能呢。”
碧忧吐了吐舌头，“云婉小姐看不见，是怎么过来的？”她们今个早上开始赶路，行程并不算慢，若是先到了京都后再来追赶，怕很困难才是。
云婉脸上带了丝苦涩，“原本是想去将军府找肆哥哥的，在城外就听说了肆哥哥要出征的消息，急忙让人指了西北的方向，一路不敢停，这才赶上的。”
“云婉小姐为何要找将军？”
脸上柔和的笑平添了几分羞怯，云婉顿了顿才开口：“我已经四年未曾见到肆哥哥了，师父说肆哥哥到了履行诺言的时候，就让我下山，师父之命云婉是不敢不从的。”
“履行诺言？将军可答应了云婉小姐什么事情？”
“肆哥哥他——”
“婉儿。”赵岩打开帘子，唤道。
碧忧是个能看人脸色的丫鬟，急忙退了下去，“碧忧先行离开。”
云婉点头，感觉到赵岩上了马车才露出更大的笑意：“赵大哥。”
赵岩看着她衣裙上的污迹，又想到刚才晋楚肆的举动，不着痕迹做了个深呼吸，“婉儿，你来——”
“赵大哥，”云婉打断，“婉儿不曾奢求过什么，此次来也全因为师父所说，他言若我不来，他便不收我了，婉儿只得听他的话。”
赵岩并未看到白鹤，不过对他先前的了解，知道他极有可能会如此，点头，“婉儿，我想要告诉你的是，阿肆很看重慕芷，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婉脸色一白，“是，婉儿自然明白赵大哥的意思，如果不是肆哥哥在意的人，刚才他绝对不会那么急的解释，婉儿和肆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赵岩看着云婉，这是个让人心疼的姑娘，本该好好看这大千世界，可没了家不说，最后的亲人也都不在了，“阿肆会护你，若是神医那里无法待下去了，我们自会将你接到京都来。”
“真的么？肆哥哥不会抛弃婉儿是不是？”浮上一层欣喜，云婉开心的不像话。
赵岩点头：“他自然不会抛弃你，你是他的妹妹，这世上哪有哥哥抛弃妹妹的道理。”
云婉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呆滞，而后又加深了笑意：“是呢，肆哥哥一直都是将婉儿当妹妹的呀。”
慕芷远远的就看见碧忧在马车前转悠，开口唤她：“碧忧。”
“夫人！”碧忧提着裙摆到了慕芷面前，“赵将军说马车就这么一辆，其余的都给装了粮草，再者云婉小姐又是女眷，所以跟我们安排在一起了。”
慕芷无所谓的耸肩，反正马车够大，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五将奕见晋楚肆不断回头看那马车，调侃：“晋楚将军艳福倒是不浅，这前有宫里舞姬，后有山上姑娘。”
晋楚肆可不是赵岩，听完五将奕的话反驳：“本将的魅力岂是五将大人能够想象的，本将倒很替五将大人担心，年岁上说，五将大人也该操心自己的事情了，也好过来羡慕本将啊。”
五将奕听出他的嘲讽，却不知说些什么，顾自加快了进程，到了最前面去了。
“你又何必激他？”赵岩看着晋楚肆的幼稚举动，无奈的摇了摇头。
晋楚肆不屑：“每个人心中都有别人无法触碰的地方，他五将奕也该走出来了。”
赵岩反问：“那么你呢？”
慕容云清，是不是还像一根针一样扎在他的心里。
晋楚肆冷了脸：“我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你应该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云婉现在已经来了，你也该清醒一点，听说，是白鹤白神医让她过来的，为的就是提醒你那个诺言。”他不得不告诉他，对于云婉，他是有责任的。
晋楚肆愣了一会儿，“云婉告诉你的？”
“是，她不会说谎，阿肆，你打算如何？”
握了拳，随后又松开，晋楚肆无所谓的笑笑：“我能做的，我定然能做，可若是我做不到的，那么如何，我都是做不到的。”
和他共事多年，赵岩若连这个都听不出来，他也妄为他的兄弟，“你可问过云婉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阿岩，我已经说了，无论她要什么，我都会满足。”这是他的承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很好，”赵岩点头，“还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云婉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你切勿再辜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