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哥哥，你快走吧，不要再在这里听这个女人说话了好不好，云婉求求你，云婉求你走啊！”云婉声音显然已经带上了哭腔，她是看不到，可就是因为看不到，所以才会更加心惊。
失去一条胳膊该有多痛她不明白，可是当她知道自己再也看不见的时候那种绝望在他砍去自己一只手的时候铺面而来。
晋楚肆对云婉的呼唤充耳不闻，他的眼里从头到尾就只有她一个人，可在看到她的眼神之后，他莫名觉得惊慌，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仿若她昨日跟他说，要离开之时的绝望。
“阿芷，阿芷！”因着失血过多，一人被噬月毒所困扰，一人因断臂之痛，两人面色竟是同样的苍白。
晋楚肆，你何必呢？何必呢？
珠烟手中两根绳子，同样的长短同样的粗细，“将军，我暂且相信你，那么现在选择权交给你，断了臂的人想来和主子争夺的资格都没有，将军以为呢？”
他算是明白珠烟的用意，即使没有密诏，也要将自己彻底搞垮，可他不得不说，她确实扣住了自己的命门。
阿芷，他的阿芷。
可云婉怎么办？
“阿肆，慕容山庄只有两位千金，即使你心悦的人是清儿，但是我希望你也能护着婉儿，这两个都是老夫的心头肉啊。”
“晋楚肆，云婉是我妹妹，你断然不可欺负与她，而且我可是跟她说定了的，我们会一辈子都在一起，对于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没有异议吧？唔，就算有，也得给我憋回去，不然的话，我可就不嫁你了。”
“肆小子，老夫是能够救婉丫头的命不错，可是她的这双眼睛可就废了，一个大好姑娘没了眼睛可怎么活？她以后的生活，你可得负责才是。”
云婉……是他的责任。
不可推卸的责任。
慕容家养育了他十几年，还平端受了那样的折磨，他的阿清，他每每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她那时死的模样，云婉是她的妹妹，慕容家最后一个人，他又该如何抉择。
看到晋楚肆陷入两难的境地，珠烟高兴极了，“也不知是否是我运气好，看来将军是两个都不想放弃了？”
晋楚肆闭上眼睛，随后睁开：“放了云婉。”让他做她的人质如何？亦或是，能与她死在一处，也是极好的。
“慕芷，你可听见了？”珠烟虚晃着手中的绳子，转过了身子正对着慕芷，“你的价值也不过如此，慕芷，你还以为靠着你的这张脸能够得到多少？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
慕芷看着几近癫狂的珠烟觉得甚是好笑，如果她能说话的话倒是想要告诉她，这一夜夫妻百夜恩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晋楚肆选择云婉，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一个是自己拼死拼活救回来的佳人，一个是临死不远的奸细，要谁选，都是很明确的不是吗？
珠烟说到做到，将云婉的绳子绑在了树干之上，也因为她的动作，慕芷的身形又飞速的朝着悬崖边上逼近。
晋楚肆心下着急，正要上前，又被珠烟手中的绳子给威胁退后了两步，“将军这是要做什么？你可别忘了，我答应你的是，一人生一人死。”
“那要是本将死呢？”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她能好好活着，无论是如何，她好，怎样都好。
珠烟眼中闪过诧异，本以为晋楚肆对慕芷毫无感情，眼下看来，竟是有些的？这样，似乎是更好了。
“将军定是在说笑，您那么好的身手，就算是掉落悬崖，大概也是有机会活着的，可慕芷就不同了呢，”珠烟在树下走了两圈，“噬月毒一旦发作，十二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死，而且在这十二个小时之内，中毒者浑身乏力不说，更是意识模糊，这样的话，那珠烟定是能够掌握了一条命在手里。”
“你究竟要如何？”晋楚肆濒临崩溃，根本不将一旁瘫软在地的云婉放在眼里，这一刻，他竟是有些后悔，他为何选的人是她，为何是她！
看到晋楚肆抓狂，珠烟心里的成就感别提有多大，她能做好这一件事情，就已经是对主子最大的回报。
她爱着的人啊，自然是要得到这世间最好的，若是有人想要与他争夺那位子，那她就只好将那人给处理掉了。
她的手里原本就沾染了很多鲜血，那就不要再让主子为难了，主子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就都由她来解决吧。
珠烟缓缓放开了自己的手，忽听丛林间的射箭声，惊讶之余连忙将绳子朝着悬崖下扔去，而自己闪身离开。
来不及去追珠烟，晋楚肆大步朝着前面一扑，左手拽住了那绳子，又往自己身上缠绕了几圈，即使一直随着那垂坠感往前，一脚撑在了一边，“阿芷，你一定要坚持住！”
继续下降的速度让她有些失重，而同样因为如此，手中的绳子也是有了些松动。
“阿芷你不要放开，算我求你，不要放开绳子好不好？”
晋楚肆。
慕芷默念了这三个字，在她到了这世界上第一个遇到的人，将自己当做另一个人的人，沉溺了她的心又将她狠狠往现实上一拍的人。
怎么会这么卑微的求她呢？
他可是将军侯爷啊。
无论他与虞兆之间有何瓜葛，至少这两个身份，是得了世人所认可的。
那么高高在上的他，怎么会对自己说那样的话。
“晋楚肆。”
不知何时她已经能够开口说话，手中的绳子也不知何时松动到她能够自己掌握。
晋楚肆手指嵌入泥土以此来稳住自己的身形，听到慕芷唤他，脸上既是欣喜，又是害怕：“阿芷，你莫说话，先前那一箭定是阿岩带人来了，得了你和云婉的消息我一人前来，这着实是我的错，可听到你被珠烟带走，我早已没有了理智，阿芷，对不起，阿芷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将手从绳子圈中出来，慕芷将绳子缠绕在了自己的一只手上，抬头看去，那人豆大的汗珠一直不停的往下，而他一只肩膀已经血浸染的不像话。
“晋楚肆，云婉能够害任何人，但她不会害你，你既然对人家做了那样的事情，那就要对人家负责。”
“无论你心中是否有她，作为一个男人，你就该承担你自己的责任。”
“我还想告诉你的是，我爱过你。”
晋楚肆趴在地上，手指早已鲜血淋漓，可他听了她的话，身体上的伤不及左边胸口的疼痛，“阿芷。”
“晋楚肆，你看看我。”被噬月的毒所折腾的她早就没了什么力气，可是，她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没有做完呢。
晋楚肆依言照做，却是不敢太往前，他不能让她死，即使是自己死，也绝对不能让她死。
一如往昔的痞子样啊，慕芷笑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这个早就想要给你了，不过倒是没有想到这短短的时间居然能够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好在现在也不算太晚，你可接好了。”
“晋楚肆，但愿你记得我先前与你所说，我慕芷本就是个无心无情之人，可爱上了，这一生大概也就只有这一个人，可当我决心离开，那边无任何东西能够阻止与我。”
这就是她慕芷。
从来都是干干脆脆。
“阿芷！”
晋楚肆拥紧全部的力气将绳子收紧，可未想到悬崖边上的人早已经用匕首将绳子给砍断，他最后得到的，不过就是一封血书已经断了几结的绳子。
“不！”
信封外面都是她的血，从信封口掉落出来一张白纸，上面清晰印着两个字——
休书。
她不是将就之人，他若要娶妻，但凭他去娶，她不会干涉，这是各人的自由，她又何苦纠缠着不放。
无论晋楚肆与慕容山庄的人有任何牵扯，那都与她慕芷无关。
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现在不过就是再次还了回去，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她还没有看到原主的娘吧？
那个温柔至极的妇人，她怕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一人花开，一人花落，赵岩找到晋楚肆之时，只见他手中死死攥着一张字条，而云婉在树下苦苦挣扎，不见慕芷。
两月后。
半山腰上的小竹屋，一人随意披散着长发，闲散的伸了个懒腰从里屋走了出来，小巧的鼻子一动一动，随后带着嫌弃的话音开口：“秦理！我都喝了两月的鱼汤了，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被唤“秦理”的人不理不睬，顾自坐在小板凳上摇晃着蒲扇。
那人待不住了，径直到了秦理面前：“这鱼甚是鲜美，不如秦大夫自己享用？”
秦理懒懒瞧了她一眼：“我身上无噬月，无风花，我为何要喝鱼汤？”
慕芷被他一怼，竟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可是我已经喝了两月了。”
秦理充耳不闻：“若不是有人过渡了你一半噬月的毒，我想你该喝上半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