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合时宜的儿女情长
“老二的媳妇?”
从商会回来,进了门,王辅元皮包都没放下,就被庄小雅的消息吓出了一身汗。
时局都乱成这样了,老二家里已经有个媳妇,又带回来一个媳妇,这可如何收场!
“别嚷嚷,媳妇受了重伤,你别吓着她!”
王辅元又是一身冷汗,哭笑不得,“我说夫人,是你吓我吧。”
庄小雅一想也是,王辅元性格四平八稳,可没她这么容易接受这个新媳妇。
“我不管是谁吓谁,这么漂亮一个姑娘,我不能让她躺在那乱哄哄的医院,人我接回来照顾,不行你带喜鹊和庄秦回乡下,这里交给我。”
交给她可就惨了!
王辅元无可奈何,赶紧把皮包放下来,“你带我去见见?”
不用庄小雅吆喝,辛晓兰已经闻声而来,大大方方道:“伯父好,我叫辛晓兰,是天津人,就读于协和医学院。”
庄小雅越看越喜欢,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姑娘,比家里那两个强多了。
王辅元思虑周详得多,狠狠心道:“辛姑娘好,听说你受伤了,这是……”
辛晓兰笑道:“我跟君池平时经常会交流一点抗日言论,被日本人盯上了,我们得到消息,只好从天津逃出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在追捕过程中我被流弹伤了,君池把我救出来,这些天一直在照看我……”
辛晓兰微微躬身,“因为这点小事惊扰伯父伯母,我非常愧疚。”
“一家人,互相照顾是应该的……”庄小雅话音未落,王鹊喜打抱不平来了,“爹,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你看看她哪有半点愧疚的样子!”
辛晓兰毫无半点不快,苍白的脸上忽而有一丝笑容。
喜鹊和胡铃铃一块长大,老二要辜负了铃铃,这个女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王辅元心思百转,愁得直摇头。
王鹊喜扑上来抓住他手臂,“爹,你评评理,铃铃等了这么多年,这个门千万不让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女人进!”
于情于理,都不能容下她,王辅元刚想开口,庄小雅急了,“她刚刚做完手术,又被我误会是季昆仑的情人,气了一场,身子正虚着呢,当家的,当年我跟你成亲的时候也没人支持,你可不能乱来!”
王鹊喜被说中心事,气得直哭,“爹,我娘不讲道理!”
辛晓兰笑道:“伯母,都是误会,您就别老记在心里,我年轻不懂事,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原谅。”
这话说得多漂亮,庄小雅得意洋洋瞥了王辅元和王鹊喜一眼,以胜利者的姿态拽住她的手,“你要是不嫌弃,我带你四处看看。”
“求之不得!”辛晓兰冲着王鹊喜笑了笑。
王鹊喜又跳起来,“这是我家!不准你乱跑!”
“还没轮到你当家呢!”庄小雅一个爆栗敲在她脑门,亲亲热热挽着辛晓兰走了。
王辅元眉头紧锁,长长叹了口气。
敢情老二跟两个媳妇还不是大麻烦,未来女婿季昆仑到了铜陵镇都不肯上门,只怕这桩婚事也没指望,王鹊喜这为所欲为的猴子脾气是他们夫妻惯出来的,能闹到什么地步,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自从生意上了轨道,这些年日子过得真是太好了,让他失去居安思危的警觉,一大家子对这个女儿百般宠爱,如果真的有报应,这个报应也该由自己承担……
庄秦帮着王鹊喜一通闹腾,知道左右没自己好果子吃,早就识趣地躲在后院,领着丁丁一块吃零食看小人书。
胡铃铃对外界一切消息视而不见,一直躲在房间绣东西,庄秦在她的门口了几个来回,又打发丁丁去跑了几趟,里面的人始终毫无反应,把个庄秦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所幸王鹊喜冲回来,庄秦连忙拉住她,两人一番讨价还价,王鹊喜不得不替他办事,作为帮她退亲的报答。
门根本没有关,王鹊喜推开门,胡铃铃正好在咬断线头完工,连忙凑上来看。
胡铃铃绣的不是鸳鸯也不是什么花花草草,而是五个大字“猛虎大刀队”。
王鹊喜愣住了。
猛虎大刀队是大哥王君城的蔡师父打出来的招牌,蔡师父给自己的刀法就叫猛虎刀,讲究一个气势如猛虎下山。
王鹊喜和胡铃铃小时候跟着大哥跑去看大刀队训练的“热闹”,随着汉子们一声声大喝,汉子们挥舞大刀,一刀又一刀劈下来,演武场上的木头草人全都成了两半。
演武场一角,猛虎大刀队的旗帜随风飘扬,同样发出热烈回响。
那一场“热闹”对于年幼的她们来说记忆十分深刻,胡铃铃当场就吓哭了。
王鹊喜胆子挺肥,或者后知后觉,回到家才吓得发了烧,带两人去玩的大哥和怂恿带她们去玩的表哥全都吃了一顿棍子。
对于这些只管吃喝绣花的姑娘们来说,这并不是很美好的回忆,除了大哥,蔡师父连同那些威猛的汉子全都消失在人间,烈烈飞舞的漂亮旗子也成了灰烬。
此时此刻,绣出一面新的旗子,却是她们能做的极少事情之一。
想起报纸上有关鬼子的报道和街市上人们流传的消息,王鹊喜突然心酸起来,轻轻抱住胡铃铃。
“铃铃,我们去上海好不好。”
胡铃铃并没有回答,捋了捋她的发,露出疲惫的微笑。
“表哥可厉害了,有他在,我们不会吃苦头的。”
“旗子绣好了,你给大哥送过去。”
二哥弄回来一个二嫂,那胡铃铃岂不是可以自由选择!王鹊喜心头一动,感情的天平在大哥和表哥之间来回摇摆。
胡铃铃看她眼珠子直骨碌,如何不知道她脑袋瓜又开始盘算什么,笑着戳在她脑门,“什么都别说,我好不容易有自由,你别管我,赶快去送旗子!”
“自由?”
王鹊喜被这两个字吓住了。
她一拍脑袋,突然明白过来,王家虽然没有慢待这个童养媳,寄人篱下的感觉并不好。
“我也自由了,铃铃,以后我们一块走,好不好?”
胡铃铃愣住了,“你的季昆仑呢?”
“退亲了!刚退了!”王鹊喜表面得意洋洋,心里其实在哭。
“这可不行!你们都定亲10年了!”
“你跟我二哥定亲都不止10年了呢!怎么不行!”
别人不管有没有道理,王鹊喜就是道理,胡铃铃对她再了解不过,苦笑摇头,来个以退为进,“你说行就行,先去送旗子,马上要打仗了,这事挺要紧。”
鬼子气势汹汹而来,挡肯定挡不住,铜陵镇如果有一支猛虎大刀队,大家真的会心安不少。
王鹊喜放下心事,折好旗子放在怀里,走到门口又回了头,用力抱了抱她,一而再地向她传达自己的安慰支持,转身踢开门飞奔而去。
很快,院子里响起她亮堂堂的声音,“庄疯子,找大哥去,护驾!”
敢说敢做,敢爱敢恨……
世上好似没有让她发愁和惧怕的事情,如果自己是她该有多好……
明暗的光线中,胡铃铃紧紧环抱住自己,潸然泪下。
庄秦干了一票大的,自知迟早会怪到自己头上,哪敢跑去最可怕的王君城面前找死,听到王鹊喜召唤,翻墙就跑了。
他跑,丁丁也跟着跑,王鹊喜一个都没逮着,听到母亲领着辛晓兰朝着后院来,懒得跟她们碰面,也翻墙走了,把摔在墙后的庄秦和丁丁抓个正着。
王君城这个兵站总监看起来挺唬人,其实就是个光杆司令,手下的人还没范镇长多。
王君城把总监的办公室安在人最多的地方,也就是闹哄哄的铜陵镇车站,连哄带骗从车站的郭站长手里分到半间敞亮的屋子,在一片闹腾中舒舒服服住下来。
他们的住所居中,左头是靠近仓库,右边靠近车站临时医院,中间是满地的伤兵……
车站拿伤兵没办法,作为带了多年兵的老将,他有。
由医疗队帮忙,有生命危险的立刻处理,处理不来的送到徐州,生活可以自理的送到东门演武场军营,至于那些赖着不走的,王君城一手拎一个扔到铁轨上,不想死的赶紧爬起来跑了。
车站的问题很快得到缓解,他随后组织一个班的人手协助郭站长处理车站秩序,班长是一个牛高马大的东北兵熊天放,以前当过连长,副班长由医疗队的外科大夫谢正贤担任。
王鹊喜、庄秦和丁丁赶到车站,王君城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车站收拾得一片清爽,车站的员工正在喷洒石灰水消毒防疫。
受郭站长极力邀请,王君城大马金刀坐在郭站长办公室吃饭,为了外面的气味不要飘进来,也为了不被乱七八糟的人打扰,郭站长还把大门反锁了。
刘善文和小护士陈秀秀组织往车厢送重伤兵的时候,铜陵镇商会孙会长的手下要抢占车厢,堵着不让伤兵走,最后是王君城派出的协调班做主,吆喝一群伤兵一拥而上,把人揍了一顿,货全扔了下来。
火车开走,伤兵也顺利送走了,刘善文生怕惹急了地头蛇,赶紧来跟郭站长和王君城送信,谁知被锁在门外,气得直蹦,“开门!”
“善文!”
“喜鹊!”
王鹊喜一把将好朋友刘善文拽住,两人每次见面,都比见到亲人还要亲。
刘善文转眼看到庄秦,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攥着小拳头扑了上来,庄秦见势不妙,扭头就跑,丁丁在一旁看了好一场热闹,拍着手直笑。
“大哥,开门!”
王君城刚要起身,被郭站长拉下来,想想这会确实没法跟她交代季昆仑的事情,也就随她去了。
王鹊喜没奈何,指挥丁丁摆好姿势,搓搓手,一脚踩在丁丁背上,三两步上了房顶。
陈秀秀先回去告知季昆仑,季昆仑生怕刘善文这骡子脾气惹急了王君城,赶紧看看情况,一来就看到自己小新娘飞天遁地上房揭瓦的一幕,哭笑不得,又不敢惊吓到她,赶紧躲到墙角。
丁丁猛一回头,和他打个照面,撒腿就跑。
王鹊喜还挺在行,揭了几片瓦,探头一看,王君城和郭站长对着满桌子菜吃得正开心。
“王站长!郭站长!”季昆仑的声音响起。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继续假装没听见。
“大哥!”
这是庄秦的声音,王君城皱了皱眉,屁股稍微抬了抬,被郭站长按了下来。
“好不容易吃顿饭,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我们吃完!”
郭站长话音未落,一人带着恐怖的尖叫从屋顶掉落下来,眼看就要重重砸在桌上。
王君城眼明手快,飞身而起,把王鹊喜救了下来。
庄秦把锁对付开了,季昆仑、刘善文和丁丁一齐冲进来。
王鹊喜眼看要糟,捂着脸往外冲,被王君城拎着衣领子拖回来。
王君城脸色红了又青,把王鹊喜摁在椅子上,拊掌道:“大家来得正好,一起吃饭吧。”
他这个提议相当失败,大家一片尴尬,反对的声音都无。
这顿饭吃得相当难受,除了丁丁,大家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王鹊喜从头到尾不敢去看季昆仑,如坐针毡,实在忍不下去,哭丧着脸从口袋掏出旗子塞给王君城,“铃铃绣的。”
王君城微微一愣,起身打开一看,目光无比复杂。
“猛虎大刀队?”郭站长正愁找不到话题,“我说君城,这不是你师傅蔡大刀以前打的旗号吗?”
“蔡大刀跟你们没关系!”
随着一声怒吼,孙望海和蔡琼英气势汹汹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刚刚挨了打的手下,蔡琼英身后还有一个10岁左右的大眼睛孩子。
蔡琼英走出来,冷笑道:“好一个王君城,死里逃生当了官,连自家人都不认了。”
刘善文跳出来,“有什么事冲我来!我一人做事一人担!”
这个朋友真是交对了,王鹊喜赶紧站到刘善文身边给她撑腰。
两个姑娘交换一个眼色,刘善文也多了几分底气,“重伤员必须上车,他们错过这趟车就有可能失去生命!”
蔡琼英愣住了,这跟手下来告状说的好像不一样。
孙望海急了,粗鲁地将蔡琼英往后一拽,冷笑道:“我的货必须按时交付,你们赔得起吗!”
大眼睛孩子躲在蔡琼英身后,冲着丁丁指了指孙望海,偷偷地摆手,两个孩子相视而笑。
“人命关天,谁管你的货!”王鹊喜听出端倪,摩拳擦掌替好朋友打抱不平。
“原来是王会长家的千金。”孙望海突然满脸都是笑,“你肯出头真是太好了,我正愁这些外乡人赔不起呢。”
“谁说我赔不起,我有的是钱!”刘善文可不想拖王鹊喜下水。
“那正好,你们砸了我的12箱货,一箱现在值十根小黄鱼,我大人有大量,你们赔我100根小黄鱼就行了。”
大眼睛孩子冲着丁丁继续摆手,满脸焦急。
蔡琼英也大张着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孙望海,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到底不敢吭声,乖乖缩了回去。
丁丁拉了拉王鹊喜衣角,附耳道:“不值,不赔。”
王鹊喜和刘善文当然不会赔,卖了她们都赔不起。
王君城袖手旁观一阵,倒也看出孙望海来者不善的心思,冲着季昆仑和庄秦点点头,一边将猛虎大刀队的旗子展开在蔡琼英面前,“师姑,大敌当前,我们要重建猛虎大刀队,你要肯来指导指导,我们随时欢迎。”
蔡琼英眼睛一亮,刚想开口,孙望海怒喝,“女人不要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蔡琼英低头沉默下来,大眼睛孩子拉住蔡琼英的手,冲着对面的丁丁等人露出友善笑容。
刘善文气急败坏,“谁说女人不能抛头露面,我们还能当兵打鬼子呢!”
“丢人现眼!给老子回去!”孙望海冲着蔡琼英怒喝。
蔡琼英无奈,拖着大眼睛孩子匆匆走了。
大眼睛孩子频频回头看着丁丁,悄悄朝外指了指,丁丁会意点头,两个孩子就此结下友情。
季昆仑早就不耐烦了,“孙老板,不管你什么来头什么货,车站目前是军管,妨碍军务,按军法可以枪毙。”
孙望海哈哈大笑,“你们的军法算个屁,他一个逃兵该枪毙的不枪毙,还摇身一变成了总监!你们别嚣张,我要是告上去,你们这里的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庄秦笑道:“孙会长,要不要联合王会长一起告?我给你们写告状信怎样?”
“别拿王会长威胁我,你们赔不起,我自然要去找你们爹娘商量商量!”
孙望海一挥手,带着众手下走了。
刘善文忧心忡忡看着王鹊喜,“你爹娘会不会找你麻烦?”
庄秦大笑,“怎么,你刚刚不是腰杆挺硬吗,你也有怕的时候!”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王鹊喜和刘善文交换一个眼色,庄秦下意识往外跑,两个姑娘追了上去,把他撵得鬼哭狼嚎。
三人跑了,尴尬的气氛有所缓和。王君城和季昆仑走出来,沿着站台慢慢走向仓库。
“你们怎么回事?你想退亲?”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王君城也看得出来。
“她退了,她说要跟庄表哥去上海成亲。”
两个打小一块长大一块胡闹,哪有半点儿女私情,这明显就是托辞!王君城欲言又止,不准备再问了。
“猛虎大刀队这个名字不错。”
“这是我师父以前在铜陵镇组的一支队伍。”
“他们人呢?”
“没了,就剩我跟周翰林。”
王君城轻轻叹了口气。
季昆仑满腹疑问,但是也不准备再问下去,反倒是王君城打开话茬,从大刀队入手,向他解释孙望海蔡琼英夫妻和铜陵王酒庄的一番纠葛,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蔡琼英是蔡大刀的嫡亲妹妹,一直跟着父亲走江湖卖艺,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16岁那年,蔡父收了孙望海一笔钱,把她嫁给孙望海做继室,自己收了钱回保定买地养老去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蔡大刀只得来到铜陵镇开了一家武馆,算是给妹妹撑腰。
孙望海是滕县人,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开始嚷嚷自己年过半百,其实也才48、9岁。他在滕县拜了一位很有名望的老武师,就因为胜负心太重,容不得别人,在平时的比武打闹中把人打得半死,从此被逐出师门。
他孤身来到徐州谋生,从酒楼跑堂小伙计做起,凭着一股机灵劲做出今天的一番成绩。
幼年的教训,让他学会做一个彬彬有礼谦虚低调的人,不能将求胜之心摆在明面上来讲,经过一番苦心经营,他现在成了铜陵镇人人皆知的大善人,和王辅元两人在商会轮值,他当几年会长,王辅元就是副会长,王辅元当几年会长,他就当这个副会长。
道理他都懂,做得也相当不错,可惜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
他其实是第一个在铜陵镇开酒庄,卖的酒也是来自兰陵,因为经营不善,利益分配不均,酒也没王辅元家的好,生意一直非常惨淡。
他从来没有从自身找问题,反而觉得是王辅元挡了他的道,继而又觉得是招牌的问题,放话说一定要抢过铜陵王这个金字招牌。
至于蔡琼英,孙望海看上她的年轻漂亮,又瞧不起她耍大刀卖艺的贫苦出身,蔡大刀牺牲后,渐渐暴露出真面目,连带着几个孩子和管家下人一起瞧不起她,对她呼呼喝喝。
不仅如此,孙望海还偷偷跑了几次天津租界,放风说要在天津娶一房读过书的漂亮女学生,撇下拿不出手的蔡琼英,觉得她的出身会连累子孙的前途。
蔡琼英看在聪明伶俐的儿子铜牛份上,一直对他百般忍耐,要不然依她的脾气,断然饶不了他。
大难来临,说不心慌是假的,庄小雅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念经,临时抱一下佛脚。
王君池走进来,径直坐到庄小雅面前,到底还知道不好意思,低头一副任凭宰割的模样。
庄小雅对胡铃铃很有把握,知道她不会闹得太难看,可喜鹊就不同了,只要压住女儿,这件事就算成了。
然而,不管选哪个媳妇,她说了还不算,必须由他出面处理才行。
庄小雅满脸期待道:“我一直等你开口。”
王君池不敢接这个可怕的话题,连忙抬头道:“娘,我想要一点钱。”
“多少?”
“您给多少就拿多少。”
庄小雅略有失望,自从他回到家,什么事情都没管过,商会也没去过,只惦记着钱。
王君池有苦难言,组织队伍倒是容易,目前只有他和钱掌柜两人,经费问题很难解决,枪支弹药更是一个无底洞,他去哪弄这么钱。
“你以为咱家开钱庄呢。”
“娘……”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以前倾全力培养你是什么目的?”
“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肯回家?”
“娘……”
“你爹让我不要提,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如此决绝,这么多年对我们不闻不问!”
“娘,您别生气。”
“我和你爹都只有一句话,只要你肯回来,这个家都是你的,钱、房子、生意……”
“不,我现在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一点钱。”
“钱会给你的,可我心里这个结,解不了。”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庄小雅怒道:“人回来了,心在哪?你能不能跟娘说说,你这些年在外面,到底干的是什么营生?”
王君池正色道:“娘,您相信我,我不会做坏事。”
庄小雅声音温柔下来,“好,你说你不会做坏事,那能不能说说,自从你回来就成天在外面跑,跑的又是什么营生?”
“您别问了。”
“我们是做生意的人家,向来要摸清底细才敢下本钱,我要把这个家交给你,难道连你有什么本事都不能问吗?”
“娘,这个家您还是交给妹妹吧,儿子不孝,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庄小雅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告诉我,还有什么事比继承家业,奉养爹娘更重要?”
王君池沉默不语。
庄小雅目光由期待变得绝望,黯然转身,继续念经。
王君池无可奈何,轻轻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胖子慢慢走进来,低声道:“夫人,他果然又去了钱掌柜家。”
“他以前跟钱掌柜也没什么交情,又不是一个讲究吃穿的人,能去干什么?”
“还没打听出来,”黄胖子摇头,“不过,两人看起来很熟,凑一块就说个不停。”
“算了,你找人跟我好好盯着,别让他犯事。”
黄胖子轻声道:“夫人,老爷好像也找人盯上他了。”
“那我们就算了,他爹要是对付不了他,我就更不用提了。”庄小雅脸色沉下来,“你和你媳妇盯着辛晓兰,老二全家人都能不要,辛晓兰他不会撇下来,只要她在我们手里,老二他作不了乱。”
黄胖子叹了口气,悄然离去。
庄小雅继续念经,两行泪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