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一脸担忧的模样:“从肃州到南阳,沿途又有多少藩王的封地!”
自肃州卫而下,凉州卫、西宁卫、临洮府、巩昌府、凤翔府、西安府一直到南阳府,一路下来又会牵连多少藩王?
燕七突然发现要彻查这个使团案根本就是在玩火,弄不好这把火会把自己连同“六扇门”的兄弟都烧得粉身碎骨。
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他唏嘘道:“公子,你就不害怕吗?我们这回很可能会捅了马蜂窝。”
“我当然怕,怕得不得了,但那又怎么样?圣上既然下旨让我负责调查这个案子,我能说不吗?那就是抗旨不遵,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灭九族,与其那样,不如一搏。”
陈诚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燕七苦笑:“万一,我是说万一这案子真把某个藩王牵扯进来了怎么办?”
陈诚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就算真是那样我们也得想一个万全之策,不能把我们自己给搭进去。你久在圣**边,圣上是怎样的手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我希望遇到什么事情你能够和我商议一下,我们可不能行差踏错,否则我们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燕七用力地点了点头,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把他和兄弟们的命运与陈诚紧紧地连到了一起。
城外并没有找到旅馆,只得暂借了一户农家住宿。
燕七给了农户些散碎银子,那农户便让自家的妇人弄了些酒菜。
那些银子虽然在燕七他们看来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户来说却是大数目了。
酒菜并不丰盛,不过看得出农户一家已经尽力了。
好在出门在外陈诚、燕七他们并不挑剔,这顿饭也吃得津津有味。
“老人家,最近这庐州城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啊?”陈诚吃过饭,便和农户家的老翁攀谈起来,那老翁大约七旬上下,须发已经花白,但仍旧很有精神。
老翁正咂吧着烟锅子,听陈诚这么问,他说道:“庐州城里并没有什么新鲜事儿,不过从庐州往德安府去有座老鹰山,前些日子听那的村民说发生了一件怪事。”
老翁也是个健谈的人,虽然他不知道眼前这些人是什么来历,但他看着陈诚面善,加上燕七等人又懂礼守节,借宿吃饭还出了银子,就没了什么戒备之心。
陈诚忙问老鹰山出了什么事,老翁神秘地说道:“阴兵借道!”
陈诚的心里咯噔一下,阴兵借道?
陈诚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存在的,所有的鬼怪之事无外乎是有人借着人们的恐惧、敬畏心理在装神弄鬼,以期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罢了。
此时老翁提及阴兵借道,他马上就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是那五百精兵和一百的精锐缇绮。
“爹,你在瞎说什么?”老翁的儿子瞪了父亲一眼,大声喝道。
陈诚笑着对那汉子说:“这位小哥,是我让老爹说的,我对于这些鬼啊怪的事情总是不禁有些好奇。”
那汉子说道:“公子,这事儿都是那些人吃饱了没事干胡乱传的,哪有什么阴兵借道?官府已经说了,谁再造谣生事的话是要被关进大牢的,此事还是不要再说了。”
这时燕七也走了过来,刚才陈诚与老翁的谈话他听得真切,对于阴兵借道的事情他也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听那汉子这么说,燕七问道:“官府真是这么说的吗?”
“可不是吗?整个庐州府都不许再议论这件事情,各州、县的捕快衙役这些天可没闲着,到处查探,一旦听到有谁再议论这件事情直接就抓进大牢去。”
听了汉子的话,燕七向陈诚望了一眼,陈诚微微点了下头,他明白燕七的意思,燕七是在告诉他这件事情可能内有玄机,值得好好查查,这也正是陈诚的意思。
老翁被汉子拉走了,不让他再与陈诚他们多说话。
燕七来到陈诚近前:“公子,我想到老鹰山去看看。”
陈诚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燕七却说道:“不行,万一出了什么危险我怎么向圣上交代?”
陈诚看了他一眼:“你是对你和你的兄弟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燕七愣了愣,陈诚又说道:“你别忘记了,这个案子你一切都要听我的,今晚我们就去老鹰山!”
燕七还待反对,陈诚已经出了门。
“燕一、燕二,你们一定要保护好陈大人的安全,其他的人由我带着,争取能够在老鹰山有所发现。”燕七知道拗不过陈诚,只得这样安排。
农户家听说陈诚等人要连夜走路,开口挽留,并说老鹰山时常有野兽盗匪出没,陈诚找了个借口婉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带上众人出发前往老鹰山。
此去老鹰山并不远,快马加鞭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路程。
陈诚没有再坐他的马车,而是和燕七等人骑了快马,只留下了两个校卒赶着马车随后而来。
“公子,前面就是老鹰山了!”燕二指着不远处一座大山的轮廓说道。
今晚是一轮满月,伴着繁星点点。
燕七说道:“公子,我带几个人先去探探路,燕一和燕二留下陪你。”
陈诚点点头,他知道燕七这是担心他的安危,反正已经到了老鹰山,也就不急在这一时。
他交代燕七他们小心一点。
燕七带着几个手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陈诚身边只剩下了燕一、燕二和一个校卒。
很快燕七几人就上了山,山路崎岖,好在月色如水,能够照亮前行的路。
“总领,前面没有路了。”在前面开路的一个校卒回来说道。
燕七皱眉道:“没有路了?”
那校卒解释道:“路倒是有,是个一线天,不过只能步行过去。”
燕七笑道:“那我们就步行过去,叶然,你留下看着马匹,随便在此等着陈大人他们。”
那名叫叶然的校卒应了一声,接过了众人的马缰,将马匹都拴到了树上。
燕七带着五个校卒径直往一线天那边去,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那两个巨石的缝隙之中。
叶然就在那儿等着,他不时地望向上山的路,心道陈大人他们应该快来了吧?
突然,一阵山风吹来,叶然打了个寒战,他看到了一道白影在树林里闪过。
“谁!”叶然的长剑出鞘了,他紧紧地盯住了面前的小树林。
不过并没有回应,只有风吹树叶沙沙响的声音。
叶然进入“六扇门”的时间并不短,满打满算也有八年了,这八年他跟着燕七执行过不少的任务,诡异的事情没少见过,所以他的心里并不感到害怕,相反的,他骨子里很是兴奋,一种渴望战斗的兴奋。
“呜呜……”隐隐约约间他听到了女人的哭声,那哭声是从小树林的深处传来的。
叶然提着剑闪电一般的冲向了小树林,循着那女人的哭声发出的方向去。
可当他进入小树林以后他开始感觉到了恐惧,因为那哭声的方向突然就变了,或是在东,或是在西,又或是在南,在北!
每一次他感觉就要接近那哭声的时候,那哭声便换了方位。
“你到底是谁,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叶然大声喝道。
叶然虽然只是“六扇门”的一名校卒,可是他的功夫身手并不弱,放在锦衣卫至少可以成为一名试百户,“六扇门”就是这么厉害的存在,因为“六扇门”的任何一个校卒至少都是正七品,而叶然现今已是从六品的品秩了。
在“六扇门”里品秩最高的校卒已经到了正五品,那可是锦衣卫里千户的存在。
叶然一会向东,一会向西,一会向南,一会又向北,他在搜寻着那个女人,哭泣的女人。
他已经力竭了,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致命的错误,他不该一直追逐那个哭声,他不该为那个飘渺的声音耗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陈诚和燕一、燕二也进了山,可是他们刚进山便起了雾,浓雾。
跟着三人的那个校卒轻声说道:“缉校大人,你们听到了什么声音么?”
燕一和燕二都摇了摇头,陈诚问道:“你听见了什么?”
那校卒说道:“我,我仿佛听到了叶然的叫喊声!”
燕一和燕二的心里都是一惊,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但他们并不怀疑这个校卒所说的话,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校卒的听力是很好的,他靠着听力可是完成了很多重要的任务。
陈诚从燕一、燕二的脸上也看出了些端倪,他问道:“你确定是叶然的叫声?”那个叫叶然的校卒陈诚是知道的,他不是应该和燕七在一起吗?
校卒犹豫了一下:“我不太确定,不过我感觉应该是的。”
“我们赶紧走,不过这马是不能骑了,雾里看不见道,骑在马上危险。”陈诚说着便下了马,其他三人也跟着下马。
小树林里,叶然缓缓地倒下,他低头便看到了自己胸口插着的那支银箭,而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双脚,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女人的三寸金莲。
他慢慢地抬起头,目光从女人的脚往上看,女人一身白色衣裳,只有那双鞋子是红色的。
女人没有脸,因为她的一张脸被长长的头发给遮掩着,她低着头,就像是从地狱出来的鬼魂一般。
叶然想起来了,今天不正是七月半么,她或许就是地狱来的恶鬼吧!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没用。
“你到底是谁?”
女人没有说话,走上前来拔出了叶然心口的那支银箭,叶然喷出一口鲜血,瞪大眼睛,却再也不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