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普尔办事情很效力,他只花了一天的功夫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而且他的安排还很细致,细致到让虫娘和安奴奴站在门检处惊诧得都有点无所适从了。虫娘忧色地看着在沙普尔为其准备的十多辆驼车、近百名卫从和若干使女,心想着这么多随行人的话,自己和奴奴还怎么隐瞒身份。这女儿身要隐身要隐瞒起来,这下又得多上多少麻烦。于是,虫娘婉拒道:“我只是微服出行。沙普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些卫从太多了,我看就免了吧。其实,你安排一辆车和一个懂波斯文的翻译郎给我就可以了。”
沙普尔凝眸看着虫娘,道:“翻译郎嘛,我已经替你安排了一个熟人。他现在差不多跟高将军请示完了,我们稍待一会儿,他应该很快就到了。至于车队和卫从,你看着多,其实也没有很多。眼下的时局,我也跟你说了。安全起见,这点人真的也不算多了。阿瞒,你就不要推辞了。”
见虫娘神色犹豫,安奴奴大体猜到虫娘的心思,她附和虫娘言道:“沙普尔王子的考虑是不是有些太过谨慎了。毕竟,我们是跟着波斯使一起去吐火罗城。虽然因为我们现在已经补办理文牒等事宜落下来半日多的行程,但是这半日的行程并不难追上。追上了之后,路上有他们的照应,我想安全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现在安排这么多人,搞不好反而会拖慢行程吧?”
虫娘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毕竟,微服要微服的样子。太张扬了,我怕……”
“我怕波斯使的卫从未见得都靠得住,也担心你的卫从不够万一途中遇上什么突发的事情不好处理。再者,你现在也没法微服了呀。”沙普尔见虫娘忧色的面容上又多了一份惶恐。于是,他顿了一下,复言道:“我是说高将军他们都知道了你是弘农王,波斯使自然也是知道的。何况,你到了吐火罗城不得见鲁斯坦姆嘛?他也知道你是弘农王。大家都知道了,你们也没什么可微服的,不是嘛?”
虫娘和安奴奴同时松了一口气,她们不约而同低头嗯了一声。
“所以,二位就不要拒绝眼下的安排了。对了,奴奴姑娘一路上女扮男装想来也多有不便之处。所以,我给你们也安排一些使女。你们就不要回绝了。我是为奴奴着想,更是为你着想。”沙普尔解下了他随身带的香囊塞到虫娘的手上。
虫娘有些讶色道:“这是我那天送你的香囊。你一直戴着?”
“是的。本来这香囊应是还及公主的,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沙普尔似含温情地低声言道:“阿瞒,我不是一个善于言辞表达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对事情过分揣测的人。所以,在一些事上我总是后知后觉,显得自己很木讷。也许在你眼里我木讷得都有些痴愣了吧。可事实上,我不是这样的人。”
虫娘急忙打断道:“不不不,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有什么木讷的,更没有觉得你是痴愣之人。我一直觉得你是如圭如璧的佳公子。”
沙普尔意外地愣了一下,复言道:“啊?如此,是我想错了。对不起。不过,我还是当不起你的这番夸奖。《诗经·淇奥》里如圭如璧的佳公子是卫武公,我怎么可能同他比呢?古人总是说德犹卫武。卫武公是佐周平王东迁的元老,九十余岁还能虚心纳谏,他的一生漫长如斯,却从没有犯过错。实话,我没那么好。我一直在犯一个错误,直到现在才亡羊补牢。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补上。”
说到亡羊补牢的时候,沙普尔的脸上忽然浮上了忧色,但是他没有停下让虫娘等人说话的意思,他继续道:“更准确地说,是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不能真帮到你。阿瞒,有一些事你不愿明言,我想来你不言应该也是有自己的难处。既如此,我也不多问了。因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自己难以直言的为难,我也有自己的难处。所以,我能帮你的事情很有限。可能也就只有眼下的这些了。阿瞒,你就不要推辞了。我希望你能在西面找到合适的翻译郎,翻译出你母亲的遗卷,解开你心中的疑惑,但我更希望你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回到长安。这样才能让陛下安心。”
“好,我不推辞了。但你别这么戆直了。”虫娘的脸不自觉地微微泛红了。接着,她羞涩道:“其实,你现在的安排已经帮到我了。当是我不好意思,麻烦你为了做这些事情。谢谢你。”
一旁安奴奴忽然觉得眼下憨直的人不是沙普尔,而是自家的公主。沙普尔这番话显然是话中有话,听他的话外之音想来是已经知道了虫娘的公主身份。于是,安奴奴谨慎道:“沙普尔王子的这番美意,是出自杜环的点拨?还是我们昨日谈话中失语之处提醒到了您呢?若是前者的话,但不知道杜环有无将他跟您说的事情再转述高将军呢?以及沙普尔王子您现在的美意,目的到底是何用意呢?”
虫娘瞥了一眼奴奴,眼神似有不怿,道:“奴奴,你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