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惶恐地怯声道:“公主,闲言碎语说什么都不是重要的事情。因为那些都是好事之徒编造出来的莫须有的事情。宜春院里有坐部伎、立部伎、教习、婢子等等,人比大明宫的嫔妃院还要多。但凡人越多的地方就越容易流传一些闲言碎语。那些关于贵人的闲言碎语出自何处,这事情当就无从查证了,更不要说是现在了。奴婢真的不知道是谁造得这些谣啊。”
虫娘追问道:“十一娘,你不知道是谁造得谣言不要紧,但是那些谣言说了什么。你是知道的,也是记得的。不然,你不会这样惶恐,当初更不会因此疏远我的母亲。十一娘,到这份上,你就告诉我吧。到底当初发生什么的事情,使得你至今回忆起来都如此怯怯的样子?你刚才为什么说我的母亲不该有画像遗世呢?难道阿翁下令销毁过母亲的画像?十一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是不跟我说实话,我就只有进宫问阿翁去了!”
“公主,千万不要这样做。您这样做会惹怒陛下的。因为当年的事情虽然是没有任何证据的流言蜚语,但是陛下知道了就很生气了。为此,陛下一直都没有给贵人册任何的分为。公主,您万万不可这么冲动直接地去问陛下。这样会惹出大麻烦的。而且这麻烦,也许就连贵妃都未必有办法帮您啊。”十一娘惊慌跪地道:“唉,公主,您想要知道的话,奴婢就告诉您好了。只是奴婢知道的事情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碎语。这些碎语都是不可当真的话。您听了不要当真,更不要跟别人说。我求您了。”
见十一娘跪地叩首,虫娘赶紧又扶起她,道:“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十一娘,快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吧。”
“我当时不敢再多接近贵人,是因为宜春院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了贵人跟废太子私交过密的一些碎语。”说到废太子的时候,十一娘的声音轻极了,跟着她的神情惶恐极了。
虫娘惊诧地瞠目道:“这还涉及到了我的二哥?那些人都说了什么?”
十一娘怯怯道:“公主,我今年都六十三岁了。十多年前的事情,我真的记不住细节了。那些闲言碎语的具体内容,您就不要再追问我了。我是真的记不得。其实,我觉得陛下也可能应该是真记不住了,所以他才不从跟您多言关于贵人的事情。毕竟,陛下也是花甲之年的人了。活到这把岁数,哪能把十多年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呢?何况,陛下是日理万机的天子。”
虫娘急切道:“那就说你知道的事情吧。你当初惧怕的到底是什么?按理说,宫中的嫔妃同皇子有一些交际性的接触,本身不是什么大事。除非有他们的接触有越过礼制的地方,但是二哥为人素来知礼守节,他不可能做越礼的事情。另外,我相信我的母亲也不是那样的人!”
十一娘迟疑一下,长叹一口气道:“唉,宫中的一些流言蜚语,本就是污蔑之语。说这些话的人本来就是不怀好意的,她们也不在乎当事人为人到底如何。说起来,我当初真正惧怕也不是这些不利于贵人的流言蜚语,而是贵人跟废太子有私交,这事情难免会召来武惠妃的记恨。得罪了武惠妃,在宫中的日子就不要想过好了。武惠妃那会儿虽然没有皇后之名,但她跟现在贵妃一样都是陛下亲命掌管六宫事的宠妃了。其实,公主您这么大了也听闻过一些关于武惠妃当年的事情,她可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她一上位就逼着陛下废除了自己的原配王皇后。王皇后被废之后,宫中妃嫔们都敬着她,畏她着。您说这样的人物,我一个老婢哪里敢得罪呢?武惠妃素来不喜欢前废太子,甚至将他看成眼中钉。至于武惠妃不待见太子的因由,众人皆知。武惠妃是寿王的母亲,她一心只想着让陛下改立她的儿子寿王为新太子。唉,你的二哥前废太子在宫中的境遇一直都不怎么好,大部分人都避着他。”
虫娘木讷地轻声道:“所以,你怀疑当年传谣构陷我母亲和二哥的人是武惠妃?”
十一娘思量一下,她表情有些纠结地轻声道:“我不知道这事情是谁策划的。我就知道陛下当时听了这些流言蜚语之后,他很生气,跟着很长期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来看过贵人。直到您出生,贵人难产而死,陛下才下诏让我和其他几个傅姆带着您来到这座天宝观,为亡故的贵人祈福。唉,至于武惠妃是不是策划者,我就更不敢胡乱猜测。我只知道在开元二十五年武惠妃污蔑了您的二哥谋反,后来您的二哥因此被陛下赐死了。同年岁末,武惠妃得失心疯而去逝,她临死前可是把她之前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陛下。陛下知道废太子案是冤案,他也没有因此降罪于武惠妃。反而,陛下在武惠妃死后追封皇后的名分,谥号还是贞顺。唉,陛下待武惠妃如此,您又何必多问呢!有些事情,奴婢以为知道了真相可能还不如不知,尤其是过去的事情!”
“知道可能还不如不知道。唉,你这话说得跟阿罗憾一样精妙。不过,我觉得一些事情即使无法改变也当追求真相。”虫娘眼神有些呆滞地怯声道:“十一娘,我多问你一句,你觉得我母亲和二哥关系到底是如何?”
十一娘沉色道:“公主,我觉得贵人和前废太子应该是一般的朋友。公主,您也说了,您的二哥废太子是一个很知礼守节的人。所以,贵人和废太子的关系,您就不要乱想了。贵人为人和善,她跟很多人的关系都很好。她不仅跟你的二哥前废太子是朋友,跟您的三哥现任太子也是朋友。只不过她和您二哥的关系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做了文章罢了。其实,别有用心的人这样做无外乎想要借故将前太子废除。同时,这样做的人也可能是嫉妒贵人怀着龙嗣又得恩宠。其实,宜春院里有那些年轻伎人们的心思都差不多。一入宫门深似海,谁不想着得恩宠搬进大明宫的嫔妃院呢!做一辈子宜春院的伎人出不了宫,也嫁不了人,哪有什么前程可言。再说那些得了恩宠的美人,她们谁不想要替陛下生下一男半女呢?毕竟,花无百日红,人会老的。到了色衰爱驰的时候,除了孩子还有什么可慰藉的。再者,妃嫔们未来有没有做太后或者太妃的命,这也是得指着孩子,不是?回想起来,当初巴结贵人的人很多,嫉妒她的人想来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