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吴岩见沈旦的面色有异，忙靠上前来仔细观瞧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伸手摸了摸刚刚看到沈旦摸过的月亮形木雕花样的一角，又搓了搓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里有新的木屑，是刚被碰断不久的。”
他说在又看了一眼这张床的雕花，那是工艺非常繁琐的杜鹃红梅图的样式，其中镂空的花样复杂繁多，以至于乍一看上去一个角落中的损坏才没有被他们发现。而今却被沈旦第一个发现了问题，让他这个捕头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惭愧。
一旁，郑谦也忍不住摸了摸那处断掉的地方，手指轻轻在向着床榻那边的里侧刮了刮感受了一下补充道：“不只是如此，碰断后的木制品会有残余的部位依照用力的方向形成木刺，而这些木刺现在都向着床的方向，所以这是最近被人从外向内碰断的。”
“向里吗？”所有人忍不住向着断处水平的地方看去，而那里正是床榻的底下。
沈淮脑中灵光一闪，一拍大腿：“是了！一定是因为那名捕快的原因让那位楚家长子有时间躲在了床底下却还是被凶手给抓了出来。那凶手好似憨货分析的那般是个对于时间把控力很强的人，捕快的出现让这位楚家长子有时间躲藏，两个意外叠加在一起形成了时间上的失控，才让他仓促间没能用虐杀的手法杀死楚家长子，也才让他的脸上留下了超出预期的表情。”
说着，他看向沈旦和吴岩：“憨货，还有吴捕头，麻烦二位把床移走，咱们看看还有什么线索没有。”
沈旦吴岩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好！”
趁着这个功夫，沈淮看向众人：“因为那位捕快的意外给了最后这名受害者一些时间，所以他很可能在床下遗留一些关键的线索，如果有的话，应该就是破案的关键了。”
李幕看看四周的情况，又特意看了看雕花断裂的地方，忍不住有些气恼：“这些证据为什么那些勘验现场的人就找不到呢？也没个什么人去查查床底下，失职，实在是太失职了。”
沐兰瑛眨巴了下眼睛想了想：“其实应该是前面四起案子让搜查勘验的人已经养成了习惯吧。或许第一起第二起案子的时候，他们会检查的很仔细，不会错过任何的地方。但到了第五起的时候，前面的一无所获以及相同的犯案手法局限住了他们，让他们本能的认为对方依旧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却不料反而忽视掉了可能留下线索的地方。”
“估计是吧。”
李幕有些丢脸的附和，看着忙碌起来的众人，脑子里却不由想到：“锦衣卫最近实力见长，是不是因为亲力亲为的原因啊？”
想到这，他却忽然看着沈淮的背影一笑：“嘿，不过那又如何，既然你们拿了银子，那以后本官就亲力亲为的跟着你们，只要有了确凿的线索证据，我就第一时间去拿人，到时候枉你们推理出了什么，全都会成为本官的功劳。”
没想这么多，沈淮在吴岩与沈旦移开床榻的第一时间就瞪着大眼睛看了过去，身为布商的人家也算是富裕之家，所以地面通常都打扫的很干净，但床榻之下却也难免会有些尘土，而就在那些尘土之上赫然有着人爬进去和被拖出来的纷乱痕迹存在，那些痕迹非常的凌乱，明显是楚家长子被发现后剧烈挣扎了一番才被凶手成功拖出去杀害掉了。看着那些纷乱的痕迹，几个人却不免有些失望起来，因为这样杂乱的痕迹之下，就算对方事先写了什么字或者遗留了什么暗示恐怕也早就被他自己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唉~”
见状的沈淮目露失望之色，忍不住叹了口气，正要惋惜的慨叹一下，门外却传来了沈旦大嗓门的声音：“找到了！”
然后便是吴岩惊喜的声音：“果然如此！”
几人都是一愣，忙出了门，却见那副精致的床榻已经被两人粗暴的翻了个底朝天，沈淮与吴岩此刻都在看着沈旦手中的东西，皆是一脸的惊喜。
“憨货，找到什么了？”沈淮第一个冲上去有些冲动的询问。
吴岩却抢先一步兴奋的道：“是这位锦衣卫的沈小哥，我跟他一起抬出床榻来，刚要放下，他却跟我说或许藏在下面的人会把线索掖在床底的缝隙里而不是直接丢在床下的地面上。”
沈旦点点头：“是啊，我就觉着要是人被发现了会被拖出去，放在地上万一凶手顺便看一眼不就看到了吗？”
沈淮与李幕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恍然大悟：“对啊！”
李幕又看了看沈旦，终于有些脸红的错开了视线，刚刚他还说人家不会推理，结果好几个推论却都是这个沈旦说出来的，一时间让他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沐兰瑛反而满脸崇拜的看着沈旦：“旦哥哥，好厉害啊。你们究竟发现了什么线索，快给我们看看。”
沈旦点点头摊开手掌：“就是这个。”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他的掌心上，却见那掌心上放着的东西并不大，赫然是一小块像是被硬扯下来形状并不规则的碎布。那是一块白色的麻布，白中透着一些微黄，是市面上最常见的一种布料。
“这就是线索？莫非是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李幕下意识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立刻掩口却还是被沈淮抓住了漏洞。
“明显是先藏后才被凶手抓住，怎么可能！”沈淮想了想看向吴岩：“吴捕头，死者身上发现被撕扯的地方了吗？”
吴岩摇摇头：“没有。”
郑谦看了看又嗅了嗅，想了想指指被反转的床榻：“会不会是他从这床上撕下来的？我记得有些钱的人家会在床榻最底下铺垫一层粗布或者麻布然后再垫上柔软的布料当作床垫来使用。”
沈旦在脑海里回忆了一边刚刚搬出床的时候的所有细节，脑海中的检索功能瞬间锁定了一处被他瞥见的地方，他准确的指向翻转的一处：“郑谦说的对，就是这里。刚刚搬床的时候我记得这里有撕扯的痕迹。”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吴岩更是敬佩的看向沈旦，由衷的赞叹：“沈兄弟真是天生做捕快的好材料，竟然无时无刻都在留意着细节。刚刚我也只是搬东西而已，根本就没有认真观察，真是惭愧。”
几人再次翻转了床，将沈旦手中的布料与一角的一处对照一下，扯裂后的布匹虽然有些扭曲，但断掉的线却如出一辙，分明就是被被害人临时用大力气扯下来的。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点了。”接过了最后的线索，沈淮看向大家：“那就是被害人千辛万苦留下的线索……它究竟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什么？当然是代表了凶手的信息了。白色的麻布……我想想……”李幕捏了捏下巴思索了片刻，忽然一拍手：“白色的麻布除了用来垫东西之外，其实还有最大的一个用处那就是丧事。也就是所谓的披麻戴孝。那么，会不会意味着凶手是个家里刚死了人的披麻人？”
沈淮摇摇头：“不对！他哪怕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披着白色的麻潜入布商家里吧。不然埋伏的人眼睛再瞎也应该能看得到才对啊。”
沈淮说着眼睛四处乱瞄，猛的看到了郑谦，顿时有了些许的灵感：“忏悔，麻布。既然被害人脸上带着忏悔之色，又刻意的拿了一片麻布出来指代凶手，会不会是这些布商很久之前得罪了凶手，并且原因还与他家中的丧事葬礼有联系啊。死了这么多的布商，啧啧，想想就能想象得出凶手有多么的怨恨，有多怨恨就有多绝望，我估计当时一定闹的挺大的，应该有迹可循才是。或许过去的案卷宗卷里可能会有蛛丝马迹吧。”
“因为过去的一出丧事而引发了怨恨的人现在回来报复杀人吗？”吴岩喃喃自语的摘出沈淮的推断来不住的点头：“所以，正因为这件事连楚家长子都知道并且清晰的记得，所以面对凶手的时候才并不怨恨而是在恐惧里带了一丝忏悔吗？想想还真是有道理啊。”
郑谦补充道：“如此的处心积虑的谋划，还要报复如此多的人，显然凶手需要长期的准备才行，而且显然是引发凶手怨恨的那起丧事发生的时候对方应该还不具备任何的反抗报复能力的，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来报仇。若是根据楚家长子的年龄来看，能让他有着深刻记忆，明显当时他的年龄至少也得要10岁上下，吴捕头，若是能练到如此身手，可以不惊动你们的情况下完成这样的案子，要学习多久的武艺才有可能啊？”
吴岩思索了一下认真道：“若是有仇恨驱使，人往往会爆发出可怕的毅力和执念，但即便如此想要瞒过我们捕快和五城兵马司的高手，再有天赋少说也要练上十年吧。”
沈淮点点头看向李幕：“楚家长子今年20岁，10年前就是10岁，恰好符合练武10年的可能范围之内，还真是巧啊。如此说来，李大人，暂时就将凶手发难原因的那出丧事定在十年之前然后以此为一个点查一下刑部的卷宗吧，若没有发现就直接查到8年之前为止。我也去查查锦衣卫那边的，还是以每天为期限，每日各自交换一下情报怎样？”
李幕眼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