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明明长得眉清目秀，说出来的话却着实让苏凛凛吃了一惊。王刚，王刚……这是个男孩的名字。
苏凛凛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正想着突破口，反倒是王刚先出声，“凛凛姐姐，你害怕了吗？”
苏凛凛慢慢摇头，“不害怕，认识你很高兴。”
王刚往后坐了坐，“你不用装了，我知道大家都不能接受我的。其实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妈找来的心理咨询师，想劝我去精神病院对吗？”
“我的确是心理咨询师，不过我并不是想劝你去住院。我是真的想了解你，认识你。”
王刚摇了摇头，“说得好听，目的还不都是一样的，都是想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
“你怎么会这么想？王刚，和你聊天包括所谓的治疗，目的这不是让你消失，而是为了……”
“为了什么？”王刚虽然12岁，可却有着与年龄纪不相符的成熟。
是啊，他们这么着急的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定性，再逼人来看病，最后要求他们同意入院接受治疗，甚至派人看守，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为了让他们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为了，消灭那个不一样的异类。
而现在，王刚就是造成一心与周围格格不入“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异类。
“凛凛姐姐，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我的存在让周围人害怕，让一心姐姐成了‘怪物’。”
王刚低下头，“是我拖累了一心姐姐。”
“一心也知道你的存在吗？”
王刚点头，“其实，排斥看医生的不是我，是一心姐姐。”
“她不想我离开。”
王刚是去年出现在一心的世界中，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也能彼此交流。在所有类似精神分裂的个案中，王一心和她的分裂人格王刚是相处比较和谐的一组。精神分裂的表征很多，像这种彼此了解对方存在、彼此依恋甚至还能随时沟通的个例有是有，却不常见。
“我现在讲话一心也能听到吗？”
王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如果一心姐姐愿意的话，她能听到。”
“今天也是因为一心姐姐不愿意所以才让你来的吗？”
王刚咬住下唇，不肯开口。苏凛凛知道自己猜对了。
“没关系，或许你愿意和我聊聊你自己吗？”
12岁的小男生即便再成熟，聊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仍旧忍不住眉飞色舞。整整一个小时，王刚都在和他分享自己喜欢看的卡通片，分享自己的兴趣爱好，还分享了自己喜欢运动特别是足球这个小秘密。不过他说自己从没踢过足球，因为一心姐姐是女孩子，朋友不带女孩一起踢球。平时和王刚交流的人应该很少，遇见苏凛凛他显得异常活泼，比刚开始话多了很多。
虽然第一次没能聊到什么有效信息，但对拉近彼此距离以及后续咨询工作的开展还是有着的帮助。
结束后苏凛凛找到等待的一心妈妈，稍微反馈了这次咨询的内容和并且确认了接下来的咨询时间。让苏凛凛颇感意外的是，当她提到今天自己没见到一心，来的是王刚时，一心妈妈整个人愤怒到颤抖，整个面孔变得异常扭曲，破口大骂，“竟然是那个魔鬼，他竟然出现了，竟然又出现了！”
“阿姨，王刚并不是魔鬼，她只是一心的分裂人格，也是一心的一部分……”
“不是，那不是一心！她就是附在我们家一心身上的魔鬼，害得一心休学，还一直糟蹋一心的身体……我们家这是做了什么孽被那个魔鬼缠上，凛凛你不知道阿姨为了让他离开找了多少人帮忙，我道士也请了，神婆也来家里做了几次法，怎么都不管用！凛凛，你帮阿姨问问他，到底要怎么样他才肯离开！”
声嘶力竭的模样与开始时相去甚远。苏凛凛这才明白原来一心妈妈根本就不相信女儿有心理问题，她自始至终都觉得女儿是被“鬼上身”，而这个她开始避而不提的王刚就是那只“鬼。”
***
一心和其母亲走了之后苏凛凛沉闷了一些，连打听纪沐阳在干什么的心思都没有。
经过的护士长见凛凛这个模样，走过来关切，“不顺利吗？”
“没有，挺顺利的。”苏凛凛摇了摇头，“护士长，你说人的身体会生病，为什么精神也会生病。”
护士长闻言乐了，“人心不也都是肉做的，哪可能一直保持新鲜。”
“那什么是新鲜呢？我们评判它不新鲜的标准又是什么？”
护士长思索了片刻，说道，“我在精神科待了20念，依我看啊，这最大的‘不新鲜’就是对自己的不坦诚。人呐，说到底最难过的是自己那关。”
苏凛凛突然想到那天她拿着母亲生前的日记去找纪沐阳，求纪沐阳旧救处于困境中的自己，那时纪沐阳却对她说“目前的问题与他人无关，与我是否能救你也无关。问题的关键是，你有没有做好被救的准备。”她彼时并不理解纪沐阳的话，却莫名在听过之后泪流满面。
苏凛凛更迷茫了，她好像陷入某种思维怪圈，如何都找不到突破的出口。
护士长见苏凛凛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了然的笑笑，“入行之处就是这样，慢慢都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谢谢，我会继续努力的。”苏凛凛恭恭敬敬地说道，然后变得有些忸怩，“护士长，您知道纪主任参加的那个会议结束了吗？”
护士长看了眼表，“结束了，现在他应该在办公室了。不过我刚上来见到宁夏了，她好像也是去找纪主任，不知道还在不在。”
宁夏？原来除了自己还有别的人也在找纪沐阳啊。
明明知道纪沐阳是大家共同的督导，可心里还是微微有些醋意。
“谢谢护士长，那我不耽误您工作了。”苏凛凛礼貌的告了别，往实习生休息室走去。
果然宁夏不在休息室。
苏凛凛撑着小脑袋叹了口气，脑子里在疯狂的脑补，纪沐阳会不会也对宁夏那么温柔，宁夏流泪他会不会也拿冰袋给女孩冷敷，念头一旦冒出，就如千百只蚂蚁在心上爬，痒得厉害。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齐优优从外头接了杯水回来休息，进门就看见苏凛凛顶着盛世美颜在那边唉声叹气的。
苏凛凛很想找个人一吐为快，可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揉造作，“优优，刚刚护士长跟我说宁夏去找纪主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心里可不舒服。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应该啊，同学去找督导应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却因为这个不开心。”
齐优优一听，“啪”就把水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吓了苏凛凛一跳，“这个心机girl，真是婊的清新脱俗啊！”
苏凛凛：“……”怎么感觉齐优优比自己反应还强烈。
齐优优：“我问你，如果我去找纪主任，你会不开心吗？”
“怎么会！”苏凛凛因优优这个问题而皱眉。
“那张小丹、舒畅、胡金娜呢？”她说的都是同批实习的同学们。
苏凛凛认真想了想，继而摇了摇头，“不会。”
“那不就得了！”齐优优得出结论，“所以问题根本不是出在你的身上，而是出在宁夏的身上。宁夏一向喜欢跟男生搞暧昧，每天只会撒娇卖萌，她八成找纪主任根本就不是去督导，而是打着什么别的心思呢。”
苏凛凛听齐优优一番话，脑海里不禁想到宁夏的外表，小小的一只很是可爱，而且男生缘真的很不错，似乎真的很会和男生相处的样子。纪主任不会真的喜欢她那样的吧……
苏凛凛心情更差了，丧丧地说，“如果纪沐阳喜欢，那也没办法。”
早晨还想劝苏凛凛迷途知返的齐优优一听这话怒其不争，“凛凛呐你可长点心吧，追人可不能这么佛系。你以为穿得漂亮点、化个妆就算追人了？”
凛凛受教地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大眼睛，虚心问道，“难道不是吗？”
齐优优拍了拍大腿，“你面对的可是钢铁直男纪沐阳，他哪里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能通过你妆容的改变看出你对他有好感，没准他连你化妆都根本没在注意的好吗！”
苏凛凛想到今天早晨纪沐阳说自己嘴唇蹭上了东西，还说自己涂口红很丑，戚戚然地点了点头，对齐优优更加信服，“那我要怎么办？”
“俗话说得好，好女怕缠郎，男神怕女王。现在我就赐予你追男人的三大制胜法宝，你速速拿笔记好了。”
苏凛凛忙不迭扯出纸笔，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追人第一招：存在感，无处不在的存在感。就是假装各种偶遇，不论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只要他一抬头，四处都是你曼妙的身姿。”
苏凛凛默默记下，想到自己似乎自从遇见纪沐阳的那一天开始，无论做什么——哪怕只是上楼梯扭了个屁股，她都能看见纪沐阳的身影。
“追人第二招：体贴，由内而外的体贴！你要做到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你做不到的体贴。这世界上没有男人能逃脱得了体贴女人的魅力，而一旦当男人习惯了你的体贴，这个男人会成为你的囊中之物。”齐优优说完五指张开随即握紧，表情甚是自信。
苏凛凛点着头也学了一下齐优优的动作，大脑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住院期间，纪沐阳悄悄提醒护士她伤口的麻药时间以及还帮他拦下了那些以探望之名在自己病房聊天打扰她休息的同事们那件事……
“追人第三招：亲近，张弛有度的亲近。这一条非常需要技巧，也是攻破对方心理防线至关重要的一环！你要打破同事关系，尝试通过各种社交软件、创造各种机会聊天，聊工作、聊生活、聊梦想，随便你聊什么。感情嘛，都是聊出来的！”
的确，她好像真的越来越会对纪沐阳吐露她的家庭关系，甚至在他面前自己提起曾经的禁忌——母亲的死因都能毫无芥蒂。
齐优优说完之后喝了口水，“怎么样，记住了没有？”
苏凛凛用笔敲击了两下桌面，困惑地抬头，“优优，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有种……纪沐阳一直在追我的感觉呢？”
齐优优：“噗——究竟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苏凛凛晃了晃脑袋，过往两人的互动在脑海中闪啊闪，“真的啊，存在感、体贴、亲近，他对我就是这样的。难道……他真的在追我？”
齐优优：“……”
呵呵。
【小剧场】
苏凛凛：纪沐阳怕是在追我吧？
齐优优：你可醒醒吧我的小祖宗！
纪沐阳：凛凛说得没错，我就是在追她。
齐优优：……你们说的都对，惹不起，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