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沐阳被小丫头逗笑，“我来这的目的当然和你一样。”对着不远处的墓碑扬了扬下巴，“我外婆也葬在这儿。”
也不知他和苏凛凛究竟有什么孽缘，连周末祭拜外婆都能碰到专会惹麻烦的小姑娘。
离开外婆的墓才走了两步，他就远远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狂奔而来，一把跪在地上号啕大哭，小嘴儿边哭还边念叨着什么，凄惨至极。
这原本不关他的事，可那一团缩成糯米团子似的姑娘太过眼熟，让他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果然，这个姑娘就是苏凛凛。
纪沐阳四周环看了一遍，除了这个傻丫头再没他人，叹了口气，一向是只信今生不信来世的纪沐阳，头一次觉得自己上辈子真是欠了她的……
小姑娘哭得太投入，连身后站了人都不知道。纪沐阳不好出声打断，索性这么一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在姑娘还想来第二波儿的时候，忍无可忍的纪沐阳终于出声打断了她。
从兜里掏出面纸给小姑娘递过去，“鼻涕眼泪统统擦干净，瞧你现在这幅样子，还好是白天，不然鬼都要被你吓跑了。”
这人又取笑她，苏凛凛抽泣着反驳，“鬼才，才不会被我吓走呢。”
纪沐阳见苏凛凛还有力气回嘴，心稍稍放下，“自己一个人来的？”
不提还好，一提苏凛凛又想到了苏中天，眼里又挤满了泪水。
“好了好了，别又来了。”纪沐阳戳了戳眉心，“走吧，送你回去。”
纪沐阳往前走了好几步，一扭头姑娘还坐在原地。
扬了扬眉，对小姑娘问道，“不走吗？”
“我脚麻了，起不来了啦……”说着说着，嘴一瘪，委屈的再次哭出来。
在纪沐阳从前的28年生命中，完全不知道女人是这么爱哭的生物。
衬衫袖子平整的往上卷了两道，露出白皙却有力量的小臂，一把抱起地上的女孩，“把嘴巴闭好，现在不许哭了。”
苏凛凛惊呼一声，双臂紧张的攀上纪沐阳的脖子，与香水的刺鼻气味不同，鼻尖萦绕的是男人淡淡的皂香。
意识到自己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苏凛凛羞涩地挣扎想要下来，纪沐阳微不可见地蹙眉，“乖乖待好，否则摔下来我不负责。”
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苏凛凛因着这话老实了下来，一点点将头埋在了男人的胸口，一颗心被涨得满满当当。
她道不清其中滋味，却知道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着改变。
不远处一直停在公墓出口处的车，见到这一幕也终于重新发动，渐渐消失。
***
把女孩粗暴地塞入副驾，纪沐阳转了转自己的肩膀，很是嫌弃，“看起来瘦瘦的，怎么这么重。”
“……”苏凛凛满头黑线，内心吐槽：又没人逼你抱我。
纪沐阳手撑着车框，见苏凛凛面色苍白，于是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晕眼花，浑身无力。”苏凛凛又补了一句，“还特别的饿。”
“没吃早饭？”
凛凛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傻，没吃早饭一大早还敢这么折腾。”嘴里虽如此说着，人却绕到后备箱拿出一瓶矿泉水，“先喝点水，路上遇到便利店再买早饭给你。”
苏凛凛接过水，哭到脱力的她用手尝试拧了两次，瓶盖却纹丝不动。无奈之际苏凛凛龇出一排小白牙，张嘴就想咬住瓶盖，被眼疾手快的纪沐阳拦住。
“你要干嘛？”
“我拧不开。”苏凛凛无辜地眨眼。
“拧不开不会叫人，嫌自己牙太好是不是？”
怕纪沐阳是不相信自己，苏凛凛上下磕了磕牙，说道，“我能用牙拧开的，以前也拧过的。”
纪沐阳眼皮跳了跳，任命地给小姑娘拧开水，看着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的苏凛凛完全不顾形象的仰头“咕咚咕咚”大口豪饮，又一次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皮相上苏凛凛也算得上个清秀佳人，可迄今为止这姑娘的所作所为……
“送你去哪儿？”
“我要回学校。”
半路上遇见便利店的纪沐阳下车给苏凛凛买了果汁和蛋糕，狼吞虎咽之后苏凛凛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精神好起来的结果就是话也开始变多了起来。
大多数都是苏凛凛在一旁絮絮叨叨地问，纪沐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气氛还算融洽。
“没想到你竟然会买来慕斯蛋糕，平时不苟言笑的纪主任也喜欢吃甜品吗？”
“高糖高热量，恐怕只有你们这些女孩子才喜欢吃。看你心情不好才买的，以后你也少吃。”
为什么纪沐阳的答案苏凛凛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苏凛凛勾了勾嘴角，刚刚纪沐阳的回答她反而感受到了男人隐晦的关怀。
看来，她现在也开始慢慢习惯与纪沐阳相处了呢。
“刚刚你真的等我了一个小时吗？”无聊的苏凛凛持续发问。
“……”
“神奇，我竟然一点都没发现你在我身后。”纪沐阳不回答也没关系，苏凛凛自问自答的很顺畅。
“你外婆也埋在那边？你说她会不会和我妈妈认识啊。”
“……”
“应该会认识吧，她们住的那么近。对了你外婆生前人好不好？我妈妈可是很温柔的。”
“……”
苏凛凛不觉无趣，兀自问完后环视干净整洁的车厢，又一次开启了话题，“我还以为你是那种，绝不会允许别人在你车上吃东西的类型呢。”
纪沐阳瞥了一眼女人，终于再次开启了尊口，“嗯，你猜的很对，我就是那种类型。”
“那为什么……”
“怕那时候让你下车再吃，你会体力不支死在我车上。”
“……” 苏凛凛嘴角抽了抽，不停发出问题的苏凛凛终于安静了下来。
果然，纪沐阳走到远郊还是纪沐阳。
车直接停在了苏凛凛的寝室楼下，苏凛凛闷声解着安全带。
“周一实习不要迟到，拿给你的书记得看完不许偷懒，每天下午六点我会准时等候你的心得报告。”
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现在还来强调工作，苏凛凛撅着小嘴不耐烦地答应着，“知道啦，纪主任！”
成功跳下车，苏凛凛把头伸进打开的车窗里，圆鼓鼓的大眼睛肿成了两道缝，嘴巴往上咧着，皮皮地告别，“纪主任，今天谢谢你啦。”
“嗯。”纪沐阳抬了抬眼皮，对着小姑娘只点了点头。
直到苏凛凛一蹦一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纪沐阳才重新发动车子，摇了摇头，“又哭又笑的……”
优优不在寝室，诺大的宿舍只有苏凛凛一人，寂寞又一次包裹了苏凛凛，不知为何纪沐阳刚刚离开，苏凛凛就感受到了孤独。
走到盥洗室洗脸时，苏凛凛才照见自己这幅鬼样子，“啊”的大叫，“刚刚我就是顶着这张脸面对纪沐阳的吗？”
嘴角扯了扯，镜子里与她相貌一样的女人也扯了扯嘴角，简直比哭还难看……
苏凛凛终于羞愤地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她再也不要见人了啦，尤其是纪沐阳……
随即又想到，“等等，我那么在意纪沐阳的想法干嘛！”
纪沐阳身上淡淡的皂香味道还残留在自己的鼻尖，苏凛凛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我大概是哭糊涂了，一定是这样。”
刺耳的铃声打碎了凛凛的天马行空，凛凛迟疑了一瞬才拿起手机，来电人叫她半是失落半是喜悦。
她就知道，父亲绝不会认输解释。
“凛凛。”
听到一直以来喜欢的男生的声音，苏凛凛鼻子又开始犯酸，“师兄……”
“回去了吗？”
“嗯，到学校了。”
“早晨替我和师母讲了我今天有事，晚几天回去看她吗？”
“嗯，我说了的。”
“那就好。”
苏凛凛有太多的话想和翁笠说，她想告诉他那条水晶手链断了，想告诉他自己实习的很不开心，想告诉他……原来母亲的抑郁和父亲脱不了关系，还想想告诉他，她现在有一点想他。
然而那么多的话还未说出口，翁笠就率先说道，“不要生师父的气了，你是知道他的脾气的。”
所有的话都被咽回了心底，苏凛凛握住手机的手开始颤抖，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句话后化为乌有。
“这样啊，”苏凛凛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句话来，“是爸爸找了你啊。”
苏凛凛吸了吸鼻子，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语气装作欢快的样子，“我说师兄这么忙，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
“凛凛……”
“师兄不用担心，我会自己处理这件事的，你安心开会吧。”
翁笠喉头一哽，“嗯，那就好。你好好照顾自己，等师兄回去给你带礼物。”
“好啊。师兄我还要写报告，就不和你说了，你也去忙吧。”
电话挂断，苏凛凛双手按住自己的眼眶，“苏凛凛，不许哭了，这没什么好哭的！”
远在香港会场的翁笠肩膀被同行拍了拍，“怎么还站在这，该轮到你发言了。”
“嗯，就来了。”把手机放回西装内侧口袋，翁笠整了整衣冠这才踏步往会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