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苏躺在床上,一直想着聂桑夫人说的事,她其实很想随便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死去就好,不想太多的人为自己挂心。可是她也奢求一份亲情。她自小离开双亲,几乎体会不到亲情。即便随风景泽给了她万分疼爱。溪苏心中有种空白是无法填补的。年幼的她丢不开身上的责任,疾病缠身,她要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可是又有谁知道她身后的脆弱。
如今溪苏死过一次了,是不是就可以逃开那分责任。而亭溪与自己师傅随风又是什么关系,若是他们知道她是随风的徒弟又会怎么对待她,溪苏想要赌一赌,赌随风对亭溪的痴情。
“碧落,替我叫庄主来好吗!”溪苏命丫鬟碧落去叫轩辕伯仲。她还不能下床走动,只能让人去请。
“碧落说你找我。”伯仲一身锦服,披着大袄坐在溪苏床边。冬日里下了雪,屋外更外的冷,屋内的火炉烧的很旺。溪苏看了一眼碧落,伯仲了然,挥挥手,“去外间守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轩辕伯仲一声令下,碧落关上房门,守在屋外。而远处两位佳人结伴跟来。
溪苏收起平日乖乖的神情,气度顿时不一样,重新介绍自己,“我叫溪苏,是景国顾彦卿之女,也是鬼子随风的徒弟。”溪苏直视轩辕伯仲,他心中一震,有种错愕。
“你说,你是随风的徒弟?”
“是,师傅住的地方叫亭溪谷,而我们三个弟子都是以溪字为名,而她又叫亭溪。我猜师傅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何恩怨,更不想日后大家为难。”溪苏看着伯仲的反应继续说,“他们两人为什么没有在一起,江湖中虽然有不少传闻,但是大多都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所以今日特地问庄主。希望你能为我解惑,也好让你重新考虑那件事。”
轩辕伯仲盯着溪苏很久,紧握的双拳可以看出他一再隐忍,溪苏等得有些心慌。而他终于开口。
“那是三十年前,我与随风师出同门。随风天资聪慧,不论是医术还是武功比我略胜一筹。随风与亭溪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他每一次决斗,那丫头都会陪着他。但是江湖险恶,诱、惑颇多,而随风年少轻狂,风流倜傥,流连花丛。亭溪每日以泪洗面,我心疼她,就设计将她带回来了。可是……”
“别说了。”亭溪破门而入。
伯仲略显慌张,“你怎么来了?”
“原来真是如此!”
大家诧异,“你知道?”
溪苏有些歉意,对于随风的是,她是调查过的,但是各说一词,再加上随风从不提起,她也不知道孰是孰非。
她将亭溪拉到床边,“亭姨,你还要溪苏吗?”她不确定,若是亭溪放不下心中的芥蒂亦或是她对随风已经忘情,那她留下来只会是徒增厌恶,那还不如再点离开的好。
亭溪看着她,万分喜欢,这十五年来,她日夜都思念着他,只是不想哥哥担心,一直不提,也忘记了他的坏,只剩下两人一起时的甜蜜快乐,溪苏,是他收养的孩子,她有怎么忍心丢弃呢。亭溪抱住溪苏,“溪儿,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过去的一切与你无关。上代人的恩怨不应由你来承受。”
“亭溪。”伯仲赞许的拍拍她的肩,他是疼惜溪苏的,这么多年,时间早已磨灭了对随风的恨意,其实两人本没有什么恨,只有对亭溪的疼爱。聂桑欣慰的握着伯仲的手。
从此,轩辕山庄多了一位绝色的小姐,亦或是一位俊秀的少爷。
过了腊八,家家户户都筹备着准备过年,轩辕山庄万分热闹,因为多了溪苏一人。溪苏的身子也好许多,能下床四处走动,大家照顾她都十分小心,她像个瓷娃娃一样被大家保护着。这让她有些不习惯。
溪苏扶着墙走到房门外,下雪了,有些冷,她让碧落搬了张摇椅在门口,看着飘落的雪花,不知不觉间看花了眼,泪水顺着眼角划落。亭溪来找她的时候,溪苏怀里拿着暖炉,盖着一件大袄坐在风口。
“怎么坐在这,小心身子。碧落……”
溪苏拦住她,“亭姨,不急,让我好好看看雪。”擦去眼角的泪珠,“小的时候,我总想在雪天里玩,可是对我来说太过奢侈。”
“傻丫头,怎么会呢,你现在只是身子不好,好好调养之后就没事啊。”亭溪抚摸溪苏的头,“碧落,去端碗清粥来。昨个你没吃什么东西,今个可是我特意让人做的。”
“快过年了,又是一年。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兴城。一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啊。”
“你去兴城做什么?”闲着无事,亭溪陪着溪苏聊聊天,却不是勾起她的往事。溪苏并未回答她,只是看着屋外缓缓飘落的雪花,眼里是白皑皑的一片。
“雪天,又是雪天。记得出事那天也是个下雪天。中寒毒的时候也是雪天。”
“以前的身子不能受寒,寒毒时不时的会发作。那时候每天就像末日一样对待,万般珍惜,谁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每每看到孩子们在雪地里玩,我总是很羡慕。可是发病的时候,锥心的疼几次让我想放弃。整整十年,我一直坐在轮椅上熬过了寒毒,师傅捡回我一条命。”
溪苏转过头,看着亭溪,笑了,眼里却是满满的忧伤,“以前能行走是我最大的梦想,师傅、师兄一直为我四处收罗稀世珍药。可是能行走之后,我忽然怀念那段被溪泽宠溺的日子。如今他不要我了,娶了别人为妻,忘了我,忘了我们的誓言。那漠然的眼神比毒发还要痛苦,我的心好空啊,亭姨,咳咳,咳咳。”
忽然溪苏急急的咳了起来,她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心口一阵一阵疼痛,呼吸不畅,亭溪紧张的为她抚背,让她平复。“我懂,我都懂。我何曾不是这样过来呢,别想他了,丫头,听亭姨的,好好养身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溪苏的手抓着衣襟,“咳咳,想不到心疼症发病也如此折腾人,咳咳。”
“碧落,碧落,快去请庄主来!”亭溪看着溪苏越发苍白的脸色,叫唤碧落。
溪苏喊住她,“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
“溪儿,你别吓我。”
轩辕伯仲和聂桑来看完溪苏,随便谈论认亲的事。路上碰到慌慌张张的碧落,“庄,庄主,小姐,小姐她……”
不等她说完,伯仲和聂桑就赶着去溪苏的小苑,看到无助的亭溪和面色苍白的溪苏,伯仲立马将溪苏抱到床上,喂下药丸,金针入穴,好一会溪苏才缓过来。这一发病倒是吓坏了聂桑和亭溪。
伯仲坐在床边,一脸严肃,“你到底在想什么,自己的身子还不清楚吗?”
溪苏赔笑,有些吃力,“今天纯属意外,是意外。”
“意外,如不是我赶到,你。”看到溪苏略带委屈的表情,伯仲也不好责怪她,放轻了口气,“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好好在这里养病。”伯仲是同情她的,小小年纪,承受这样的打击,虽然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眼里的忧伤如有亭溪刚刚被带回轩辕山庄的时候。空空的,让人觉得愈远忽近,若即若离。
“庄主和夫人来是有什么事吗?”溪苏看聂桑手里拿着本子,有些好奇,又见她一脸慈爱与亭溪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便打断她们。
“还叫庄主、夫人呢,该改改了。”聂桑提醒着。
溪苏一时不好改口,有些拗口,有些歉意,不敢直视聂桑。聂桑倒是不在意,“这是取名的册子,我和老爷想了几个名字给你,既然要认你做义女,自然要入谱的。”
聂桑的话,让人吃惊,“这会不会不太好,只是义女,不必这么隆重的,况且……”
“怎么不要,我可不是仅仅把你当成我的义女哦。”聂桑说的带有歧义,让人晃神,“快看看,选个名字。你是凌字辈的,选好名字,选个良辰吉日行礼啊。”
溪苏对这些习俗并不了解,说的一愣一愣的,有种被忽悠的感觉。她接过本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名字确实不错,一个字落入她的眼中,她很喜欢,“就这个‘霜’字吧。”
“轩辕凌霜。‘客居烟波寄湘吴,凌霜触雪毛体枯’不错,凌霜。”伯仲也喜欢这个名字。
碧落端了汤药来,“小姐。”
“我来!”聂桑端着汤药,轻轻吹着,让它冷的快些。
“今后,你就叫凌霜,溪苏已经死了,知道吗!”伯仲语重心长,他希望溪苏能摒弃过去,好好在山庄养病,他不想这个孩子再一次步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孩子的后尘,更不想聂桑再伤心一次。
“凌霜,凌霜,好名字。我喜欢。药好了,可以喝了。”
“谢谢夫人。”溪苏伸手去接,可是聂桑却收回,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该叫我什么?”
溪苏看着她宠溺的笑,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与母亲一起的时光,不知不觉间唤了一声,“娘。”
聂桑激动的落下泪,抱着溪苏紧紧不放,闻这她身上独有味道,溪苏很安宁。伯仲心中的大石也落下了,他怕溪苏会排斥,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听到溪苏的那一声叫唤,他恍惚看到那个孩子还活在眼前一样。
屋外的茫茫大雪,屋内是暖暖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