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大道行了两日,便抵达了青岭城。只是天色已晚,城门关闭,赵景翊三人只好住进了城外的客栈,等待第二天清晨进城。
青岭是赵青羲最早解放的城市之一,经过这么长时间早就恢复了元气,展现出往日的繁华。哪怕深夜,赵景翊亦能在城外山上越过城墙看到城里万家灯火通明的模样。
次日清晨,赵景翊三人便随着城外等待了一晚的百姓进了城。
在寻找那位先生的旧友之前,他们打算在青岭收集一下情报。
与此同时,青岭城西城区,一栋雕梁画栋的高楼顶端,一处房间里,一位身穿流云纹长袍的青年书生正拨弄着古琴。琴声悠扬,身旁熏香屡屡,仿若仙境。
一曲弹罢,他睁开眼睛,望向窗外:“他来了吗?”
“回公子,他已经进城了。”一个青衣小厮抱拳道。
“终于来了。”青年书生没有回头,目光投向窗外。此地望去,大半个青岭城一览无余。“让人把老师的信息透露给他。其他的,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是。”
“对了,把这个给他。”青年书生从怀中摸出一块青玉制成的吊坠,递给小厮。
青衣小厮上前一步,将青玉吊坠恭恭敬敬地接下来,捧到手中。
“另外让湘月他们准备一下,我们该启程了。”
“是。”
……
傍晚,赵景翊三人回到客栈时,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信纸上还压着一根青玉吊坠。
赵景翊正欲拿起信纸,却被荆祁抢先一步,拿起信纸和青玉吊坠检查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威胁后,才将信纸和吊坠递给赵景翊。
“此去青山九千步,再寻清泉便逢露。”纸上除了这两句之外,最右下角有一个不大的‘沐’字。至于青玉吊坠,赵景翊把玩了一会儿便随手揣入怀中。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啊?”陆顷挠了挠头,明显没看懂。
“前一句倒是好理解,此去青山九千步,这里距离青山有九千步,也就是八里左右。再寻清泉便逢露,这局就有点……”赵景翊摸着下虞,细细思量着。
“逢露……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说这个逢是相逢的意思的话,那露,又是谁……哦,我想起来了。”赵景翊恍然大悟。
他突然想起先生在交代自己去青岭寻找老友的时候,提过一句,他那老友姓钟,号甘露先生。
这个露,莫非就是指的甘露先生?
想到这里,赵景翊背后有点发凉。
究竟是谁,能将这封信和这个吊坠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入了自己的房间,而且一针见血指出他未对任何人提到过的,寻找甘露先生这件事情。
或者是……甘露先生已经发现我了?
想到这里,赵景翊缓了一口气,苦笑一声:“本还以为得花大工夫,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松。”
“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见赵景翊如此模样,荆祁忍不住出口问道。
“嗯,我来青岭是寻一个人,而这封信就是线索。”赵景翊点点头,目光转向荆祁:“荆祁,你去打听一下,哪一座青山距离这里刚好八里距离。”
“是。”荆祁一抱拳,转身走出房间。
荆祁走后,赵景翊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叫住陆顷:“你去准备一些礼物,嗯,茶、熏香都可以。”接着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交给陆顷。陆顷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下来。
“去吧,趁现在还有店铺开着的。记住,别想着为我省钱,买好的。”赵景翊提醒道。
“是。”陆顷一抱拳,走出了房门。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陆续回来了。
“公子,我已经查明,从西城门出城六里左右有一处青山,名清泉山,距离我们这里,刚好八里。”
“应该就是那里了。今天大家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就陪我去。”赵景翊用余光扫了一眼陆顷买来的那一堆茶叶,微微叹了口气,无语道:“说让你买好的,你别买这么多呀!”
陆顷挠了挠头,有几分尴尬。
“罢了,就这样吧,时候不早了,各自休息吧。”赵景翊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是。”两人一抱拳,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
“青山找到了,清泉也找到了,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是没有人出现啊。”荆祁坐在池边一块石头上,叹了口气道。
“有没有可能,不是这汪泉水?”陆顷提出疑问。
赵景翊摇了摇头:“荆祁也说了,此山只有这一汪泉水。若不是此处,只能说明我们来错地方了。”
“但是青岭附近,符合青山九千步的,只有这一座山了呀。”荆祁弱弱地说道。
“也许是被人捉弄了也不一定。”陆顷没好气道。
“不会的,送来这封信的人知道我们的目标,这已经说明了不会是个玩笑。”赵景翊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继续等吧。”
时间慢慢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赵景翊站起身,向那方向看去。只见一身着青衫的白须老者向这边走来。老者须发皆白,长须垂至胸前,与年纪不符的是他依旧魁梧的身躯,腰挺得直直的,背负双手,丝毫没有其他长者的老态。抛去面容,他倒像个神采奕奕的中年人。
此人气质非凡,明显不是普通人,看来就是自己寻找的那位,先生的挚友甘露先生了。
赵景翊赶紧战起身,带着陆顷荆祁二人行礼。
“你就是方笑的弟子?”那老者走到距离赵景翊三人两丈的位置站定,目光打量着赵景翊。
“正是。小子赵景翊,见过钟老。”赵景翊微微躬身道:“这是小子的两个侍卫,左边的名陆顷,右边的名荆祁。”
“你可以叫我甘露先生。”老者开口问道:“你自幼习武?”
“自幼和军营里的将士们学了几分武艺,小打小闹不足挂齿。”赵景翊谦虚道。
“你还杀过人。”老者直视着赵景翊的双眼,面无表情道:“你还杀过不少人。”
赵景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拱手道:“是的,不过都是在战场之上。”
“方笑说过,不教亲手染血之人。”甘露先生缓步向赵景翊走去:“为何他肯教你?”
赵景翊一惊,在他的回忆中,先生并没有给他说过这一条规矩,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只是几步,甘露先生依旧站到了赵景翊身前:“告诉我,为什么?”
见状,赵景翊只好硬着头皮道:“先生并未提起过此事。”
“是吗?”甘露先生皱起了眉头:“你第一次杀人的多少岁?”
赵景翊想了想,回答道:“十一岁。”
“杀的是什么人?”
“北境狼子。”
“为何杀他?”
“犯我疆土,扰我百姓,该杀!”
听到这个杀气腾腾的回答,甘露先生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淡淡地看着赵景翊。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许久,甘露先生大笑一声,用力拍了拍赵景翊的肩膀:“好,好!该杀,是该杀!”
赵景翊已然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父亲可是安西王赵青羲?”甘露先生问道。
赵景翊点头道:“正是家父。”
“你们很像。”
“甘露先生认识家父?”
“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十五年前,他出征西域前;一次是在一个半月前,他领兵路过青岭时。”甘露先生抚了抚长须:“你学到了你父亲的‘霸’,却没有学到方笑的‘逸’。”
“逸?”赵景翊疑惑道。
“谈笑间,千军万马如烟,沙场唯我一人独逍遥。”甘露先生微微一笑:“你要学的还很多。”
“请甘露先生指点。”赵景翊急忙拱手道。
“跟我来吧。”甘露先生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让你的两个侍卫会城里准备些东西,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吧。”
“是。”赵景翊转头向陆顷荆祁说了两句,急忙跟上甘露先生的步伐。
走过一片竹林,一座颇有规模的山庄出现在赵景翊眼前。在来之前,赵景翊完全没有想过,在这样一片山野之中竟然会有如此规模的山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就住这里吧。”甘露先生停下脚步,望了望山庄,回头看着赵景翊认真道:“方笑叮嘱过我,会让你学到东西的。”
“谢甘露先生。”
……
听着侍卫的报告,赵青羲眉目间有几分落寞。
“他去青岭了吗,呵呵。”他自言自语着:“不过你这样对他,真的好吗?方笑?”
赵青挥手示意侍卫退下,自己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良久,叹息一声。
“也罢,景翊你的兵法谋略中总是缺了一分精髓,便让他来给你补全吧。”赵青羲做出了决定,坐回桌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将其细细卷好,唤来侍卫,让其交给军驿处,快马加鞭送到青岭。
过段时间,等云秦军修整完毕,备足粮草,他就会带兵向江遥进发。
早在出征之前,他就立下过誓言,定将叛将子秋的头颅高悬云京城门,以祭奠为国捐躯的将士们。
是时候兑现誓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