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如霜。
江遥城里却是一片紧张的气氛,尤其是军营和子秋的府邸。
一个时辰前,据探子来报,江遥城东二十里处,发现云秦军大营。营地井井有条,只等天明即可兵临城下。
子秋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自己的攻防措施,以及撤退路线,甚至还亲自登上城墙检阅。不管他再怎么安慰自己,始终兵力上的巨大差距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弥补的。他对自己有信心,但不代表着他轻视赵青羲,再怎么说两人曾经都是云秦五大名将之一。后来赵青羲去了西域,退出了云秦五大名将,才形成了后来的云秦四天柱。
子秋自认,在云秦四天柱里尚不能拍第一,实力上与赵青羲也顶多是在伯仲之间。
半晌,他叹气一声,此战或许是场恶战,也是自己绝地反击最重要的一战,必须保持充足的体力与精力,此刻去休息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为何,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全都是关于明天的战况,索性让医师开了一副安神的方子服下,这才入睡过去。
在他感觉里并没过多长时间,屋外传来一声巨响,将他惊醒。
不等侍卫进来,他已经穿着内衣站了起来,连忙问道:“他们开始进攻了吗?”
侍卫跑进房间,急忙单膝跪地道:“属下失职,让人扰了陛下休息,请陛下恕罪!”
“城墙那边这么说?”子秋皱眉道。
“并没任何情报,秦军依旧在二十里外驻扎。”话音刚落,屋外再次传来一声巨响,这一次子秋听得很清楚,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去,查明是谁深夜在王府附近扰众将休息,抓到后按叛国罪处理,当场格杀。”子秋打了个哈欠,对着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拿团棉花过来。”
侍女行了个礼,转身出了房门。
在等待侍女取棉花回来的时间里,王府的四周陆续传来打铁声音,似乎不止一处,而且声音连绵不绝,极其刺耳。
次日清晨,北部城墙。
子秋一脸疲惫地站在众将中央,目光投向远方,在快接近地平线的位置,有一个规模极大的营寨。就目前来看,讨逆军还未开始集合。
身后不断传来哈欠声,子秋心中一阵恼火,却忍不住也打了个哈欠。
昨天一晚上,王府附近的打铁声就没消停过,哪怕自己已经让巡逻士兵去清理,甚至下达了当场格杀的命令,都没能让这些打铁声消停。那些家伙一看到自己的巡逻士兵就跑,身穿铁甲的巡逻士兵也追不上。等巡逻士兵离开了就又回来继续打铁扰民。
住在王府里的将领们,几乎一整夜都没好好睡一会儿。
“赵青羲啊赵青羲,你可真是卑鄙啊,竟然想出这等恶心人的计谋,朕怎么当初就和你这个卑鄙的家伙并列了呢?”子秋恶狠狠地盯着远方的营寨,咒骂着。
“哈欠!”
此时,讨逆军营寨中,正和诸将讨论着战术的赵青羲突然打了个哈欠。
“大将军没事吧?是不是昨晚受了凉?”李繇关切道。
赵青羲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对呀,我这身体怎么会受寒呢,算了不考虑这个,我们继续……”
比起这两群人,赵景翊是最为轻松的一个人了。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优哉游哉吃完饭,再走到徐林所在的商会时,却看到的是一队队穿戴整齐,手持兵器的秦卒。
“世子,你来了。”徐林也穿戴好了盔甲,见赵景翊到来,打了声招呼。
“嗯,辛苦徐将军了。”赵景翊回了声,转头看向那一队队秦卒:“这里只有三百多人,徐林将军只打算带三百人去斩首子秋府吗?”
徐林摇头道:“这三百人只是佯攻,另外有三百人由我的副将带领,等到末将吸引道子秋府护卫的注意力后,他们再从后院突袭。”
“如此便放心了。”赵景翊点点头。
“还请世子找个安全的地方,这场战役结局已定,世子不必再以身犯险,只需要等待胜利便是。”徐林抱拳道。
赵景翊摇了摇头:“大家都是奋力杀敌,我岂能躲起来等待大家用生命换来结果?”
“世子可是王爷……”徐林刚想说生命,却被赵景翊打断了:“正因为我是安西王府的世子,所以现在我更不能后退。”
他转过身,看着那一队队站的整齐的秦军士兵道:“今日,我,赵景翊,安西王府四世子,与你们并肩作战,我们共同迎接胜利的到来!”说罢,用力一挥手:“给我拿兵器和铠甲过来!”
秦军士兵们并未高声呼喊,只是站的笔直,手中兵器轻轻在地上磕了一下,向赵景翊敬了个军礼。徐林事先打过招呼,在此地不宜闹出太大动静。
虽然秦军士兵们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热情,但赵景翊却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火一般的激情。
赵景翊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看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安西王作为现在秦军的统帅,在每一个士兵心目中都是至高无上的,现在安西王的儿子愿和他们一同作战,一同奋勇杀敌,这对他们而已是一种荣誉。
很快,有士兵拿着一套多余的盔甲和武器跑了过来。
由于徐林当时用商队形势送进城的兵甲是两千人份的,但城外埋伏的四百人却只得到了三百份兵甲,所以城里还多出了一百份兵甲,此时均赵景翊一份也没问题。
穿戴好盔甲,赵景翊接过盾牌和战刀,随手舞了个刀花。
“世子上过战场?”徐林突然问道。从赵景翊娴熟地穿戴盔甲和握刀姿势来看,明显不是新手。
赵景翊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徐林深深地点了点头,从现在的赵景翊身上,他看到了几分杀气,这绝对不会出现在一个未经历过杀戮的人身上。
一想到赵景翊的年龄,徐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文武全能,用兵如神的人既然只有十六岁的年纪。
“徐将军,这可不是愣神的时候。”赵景翊出声提醒道。
徐林急忙回过神来,站直道:“请世子恕罪,末将一时间想到了点东西。”
“嗯,就等信号了。”赵景翊的目光投向门外的日晷,现在是正午时分。
一个时辰后,一支响箭划破长空,尖锐的声音从城外传来。
赵景翊拔出战刀,对着一旁已经利刃出鞘的徐林笑道:“徐林将军,我们开始吧。”
徐林一点头,转身向秦军士兵高声道:“随我,进军子府!”
“是!”喊声整齐划一,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隐蔽自己的存在了。
城外,赵青羲身着银甲,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冷静地望着远处的城墙。云秦军方阵虽然还未抵达城墙,但城墙上已经宣泄起了箭雨,不少云秦军中箭倒地,但随即便会有后排云秦军士兵补上空位。
在将领们的指挥下,云秦军方阵已经摆出了防御盾阵,刀盾兵换到塔盾兵后方,士兵们将盾牌置于头顶上,防御着倾泻而下的箭雨,而没有盾牌的戟兵则换刀盾兵后方,以躲避这箭雨。
“长弓队到位了吗?”赵青羲冷声问道。
一旁的副将急忙在高台上打了几下旗语询问,地面上的旗语队迅速将情报通过旗语的方式传送回来。
副将会意,抱拳道:“禀报大将军,长弓队还有一炷香时间就绪。”
“让他们快点。”赵青羲撑着高台的栏杆,目光死死地盯着远处城墙上的弓箭手,在他们的箭矢倾泻之下,云秦军前锋伤亡惨重。
“根据内部传来的消息,江遥城内的箭矢本就不多……”副将在一旁安慰道。
“不多?不多是多少?本王麾下战士的命金贵得很!”赵青羲回头瞪了副将一眼,转身走到左边栏杆前站定,下方一排长弓兵正背着弓箭跑动着,在他们前后都有塔盾队跟着,以备列队设计的时候能够及时保护住长弓兵。
“距离够了,让长弓队就地列阵吧。”赵青羲估摸了一下距离,下达了命令。
副将赶紧用旗语打出了赵青羲的命令,很快,命令传达得到了长弓队。长弓队原地站定,取下长弓开始弯弓搭箭,身前身后的塔盾队也举起了塔盾,将中间的长弓兵们牢牢保护住。
这个距离很是极限,只够打到城墙,若欲攻击内城,便有些困难了。
不过赵青羲本就没打算对内城也倾泻箭雨,他不愿意伤到平民。
随着下方将领一声令下,一片黑云从秦军方阵中升腾而起,化作一排乌光袭向城墙。
虽然城墙上的叛军士兵们反应及时,但依旧有超过半数的人中箭倒地,而那些幸运没有手上的士兵将同伴的身体拖到一边,城墙下又是一队士兵冲了上来,从同伴的尸体堆里拿起弓箭,继续补到其岗位上。
这一补人,让城墙上的攻击空出了一阵,而这一阵,足够前锋跑很远了。
等城墙上继续开始攻击的时候,前锋军距离城墙只有十丈左右的距离了。而前锋军身后,一字排开了十二辆抛石机,工匠们正调试着抛石机的精度,并将抛石机的轮子卡死。而训练有素的小队开始装配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