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觞,我好羡慕晴茉!”
“羡慕她什么?”
“羡慕她有落伊的喜欢,你看落伊对她多好啊,一个生日过得这么有意思,关键是用心!我过生日就基本没人记得的,所以久了也就没有必要让人知道了。”
“还是想让人知道,却又不想刻意让人知道。”
“嗯呐,逸觞的生日呢?”
“逸觞不过生辰!生辰于自己而言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那逸觞,你可是一族之主啊,一般的身份尊贵的人的寿诞不是很受人关注的吗?”
“我跟他们说,逸觞出生之日是母亲离世之日,所以我不过生辰,那一日悼念亡母。”
“逸觞,要是你母亲在的话,你一定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可惜她不在啊,我连她一面都没见过!”
星冉伸手轻轻拥抱着他。
“其实星冉也是一样的!”
“我不是的,我母亲挺好的啊!”
“我是说陌上星冉,没有说你的。”
“陌上…,哦,看来你比我还要了解星冉!”
“那以后我也这样跟他们说,我也不过生辰了,反正也是星冉的。”
“你连星冉娘的身份都不知道,还是不要这样说了,被人一两句肯定就要问得露馅了。”
(忆)
终于星冉的生辰宴会开始了。
花团锦簇的星玉楼,排场不失于那一年的星女选拔。那个二楼最中央的位置上仿若昨日坐得还是星宿族主,今日便就突兀地成了星冉。她张目望去,尽在她眼底的一切依旧陌生。
席间的山珍海味让人一饱口福,席间的曼妙歌舞让人一饱眼福,席间的贺词诗颂让人一饱耳福,席间的礼物琳琅满目,席间的祝福妙语成珠一个个对她似乎都是无比尊敬。
这股“尊敬”却尤其让她觉得“尊敬”两个字的讽刺,心中暗暗有些许不爽,那成堆的名贵东西更是愈发让她恼悔。
东篱事先让星冉吃了几粒蓝灵谷的可以延缓醉意的药丸,以防真的就三杯醉了,他们已经替她规划好了时间,宴席进行到一半,她便可以装醉地离场了。
非凡热闹的氛围中,星冉却觉得自己的心是凉的,不知为何竞还生出了一味的悲伤。
悲什么?伤什么?有那么多可以悲伤的事,有那么多可以悲伤的人的,她突然想起自己,竞还都未好好悲伤过的,为他们好好悲伤过的。
越热闹便就越觉得凄凉,敬酒的人很多,她竞就傻傻愣愣地应了,一杯接一杯,人常说酒是醇香的,为何她尝来比第一道泡出来的茶水还要苦涩。
“主人!”东篱和西风在她身后小心地提醒着星冉。
星冉却似没有听到一样,凡是来敬酒者,她是来者不拒的。席间竟还有不少人夸赞星冉的酒量好,星冉或许是醉了,也或许是没有醉。她对着自己道:冉冉,你怎么不醉啊?你怎么还喝不醉啊?她迷迷糊糊中越喝越多,隐隐约约便开始不知所措了。
“星冉族主,若辰以前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李若辰也来敬星冉了,“现如今的星冉族主,若辰也的确是佩服,边城雪灾,你一个女子真的是胜却了无数男子。”
星冉一笑,没有多说,应过了他敬来的这杯酒。
“星冉族主,若梅也敬你,你是我们星族女子的榜样!”
“星冉族主,月盈也敬你!”
“星冉族主,你平日里为政务劳烦诸多,今日生辰,祝族主大人事事顺心。”
“祝族主大人生辰快乐!”
“……”
那夜星冉记得自己听了好多话,受到了好多祝福,可是竟没有一句能让她听得高兴些。
“星族不胜酒力,诸位继续!”她站起身来,略微有些摇摇晃晃,脑袋疼痛得厉害。
东篱和西风见状立即让小竹掺着她退了场,一出星玉楼,星冉便在路边狂吐了起来。东篱和西风挡住了前要来相送的人,和他们周旋了片刻,星冉族主这个狼狈模样被旁人看见了可不太好的。
一下马车,星冉便就挣扎着不让人碰她,一个人却又摇摇晃晃地走不稳,一步便就跌坐到了地上,还不停地嚷着:“别碰我,别碰我,我自己可以!”
“小姐,你喝醉了!”
“我没醉,东篱说,东篱说我吃了药丸,就不会喝醉了的,不会的!”她傻傻地笑道。
西风看了看东篱:“你说的?”
东篱蹲到星冉的面前:“主人,东篱说的是可以延缓醉意,要你不能多喝的,你怎么忘了?”
“完了,我忘了!不不不,我没有醉,我喝不醉,我喝得难过,难过了才喝酒的,难过,难过!”星冉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啜泣了起来,“我难过,我难过,难过才喝多的,可是,喝多了也难过,也难过!”
“小姐,你醉了,小竹扶你回房休息吧!”小竹和西风相视,“这被别人看见了不好的。”
“是啊,主人,我们送你回房间睡觉!”西风道,示意东篱扶星冉起来。
东篱刚伸手过去,就被星冉一把推开了,“不要,我不要,你们都不懂,你们都不知道,我要逸觞,我要我的逸觞,逸觞,逸觞!”说完她便毫无预料地向前软塌塌地倒了下去,东篱立即扶住了她。
西风注意着门外有动静,说道:“小竹,你去准备醒酒汤。”
“哦,好!”小竹匆匆赶去了厨房。
“东篱你照顾好小姐,我去外面看看,外面的动静不太对!”西风道。
东篱伸手扶着星冉,眸子直直地发着愣,也不回答。
“喂,你发什么愣啊?东篱!”
“啊?!怎么了?”
西风看了看他们:“那个,门外似乎有人,我去看看,你照顾好主人!”
“好!”
两人说罢,西风便出了门口。
东篱将星冉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轻轻地抱起了身,她的头轻轻靠着他的胸口,听到的是她的呼吸声还是他自己的心跳声,他也不太清楚。
他一路避开了人,稳稳地将她放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动作极其轻慢,就像是照顾一个刚出生的软塌塌的小婴儿一样小心。
他俯身帮她盖被子的时候,静静地看了她许久,从第一次她冒险放他们走的时候,他就记住了这张没有那么惊艳的面庞和她略带幼稚却分明善意的话语,可是那一次她从未知道他的,也从未将她放在心上的。
“主人,东篱有点儿…”他看了许久,才敢凑近一点点,她的唇间不停地喃喃着一个名字,就那一个名字,两个字,“逸觞,逸觞,逸觞!”
东篱轻声道:“主人,他真的那么好的吗?可是他已经不在了的,他回不来了的,他还已经是个有妻子了的人的,南宫逸觞他有妻子了的!”
“逸觞,回来,你回来好不好?我想你了,想你了!”
“主人,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他不自禁地问道。
“他懂我,只有他懂我,你们都不懂,你们都不懂冉冉的,你们都不明白的!”
“冉、冉”他轻声道,“你就喜欢他这样叫你的吗?”
“没有人了,再也没有人,没有人叫我冉冉了,没了!”她有些伤心地道,还下意识地伸手去抹眼泪了。
“如果可以,我也想叫你冉冉好吗?”他也就只敢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说一说,他永远也就只能在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叫她一句“冉冉”!
“我要喝酒,喝酒,逸觞,我们喝酒!”哭完了又笑,笑着嚷着要喝酒,真是没有一点儿规矩可言。
“下次,不要喝那么多了!”
“逸觞,他不让我喝酒,逸觞,东篱他不让我喝酒,我难受,我好难过,你不是我的了,不是了,再也不是了!”
“对不起!”东篱轻声道,他想起来了,那天星晗满月,也是逸觞少主和慕堇仙子的成亲之日。“主人,你既然那么喜欢他,逸觞少主对你的感情也那么深,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我看得出来,他在乎你的,他为了你连死都不怕,连自己都算计。你们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结果的,为何非要让自己让对方一起活得痛苦难受?”
“逸觞,逸觞……”
“主人,是他撑着你走下去的吗?可是走下去了又能如何?星瀚少主一家团圆,你和他却终究是什么都未曾留下的,主人,你真的是个很让人心疼的姑娘。”脚步声渐近,他停了下来,什么都不再说,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坐凳上,远远地看着。
“东篱,开一下门!”小竹在门外叫道。
他起身走过去,一开门便就小竹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笑道:“我手占着的。”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小竹就灵活地绕过了他,来到了星冉的旁边,一边说着“小姐,把醒酒汤喝了,不然又要发酒疯了!”一边悉心地给星冉喂着汤药。
东篱愣了一会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待到小竹给星冉喂完醒酒汤,他也还只是远远地看着。
直至小竹起身道:“东篱,你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照顾小姐你就放心好了,我刚给小姐喂了醒酒汤,没事了的!”
东篱听到醒酒汤三个字之后,真的愣住了:“什么?醒酒汤?主人吃的药丸中的成分和醒酒汤中的成分是相冲的,会有副作用的。”
“啊?那怎么办?”小竹一听有些慌了。
“没事,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我也留下来照看吧!”
“哦!”
等到了半夜,星冉依旧没有太过反常的行为,小竹坐在桌前都快睡着了。
“小竹,要不你先回房间吧,我照看就好了。”
“没事,我也陪着吧,你一个大男人,有些不太合适。”小竹道。
“嗯!”
“东篱,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啊?”小竹实在无聊了,跟东篱聊聊天。她想啊,要是西风在,她现在保准一点儿都不瞌睡,好家伙那个人绝对能把醉了的星冉都给说醒。
东篱一本正经地说:“不是!”他性取向还是没问题的。
“那西风说,你之前拒绝了好多漂亮女孩,还都是蓝灵使才貌双全的女使!”
“你别听他瞎说。”东篱忍忍,心里想着:你个死西风,看一会儿你回来了我怎么收拾你!
“怎么都在这儿啊?”西风一进来便就问道。
东篱一个眼神杀过去,“你探查到了什么?”
“没什么,那人跑得太快了,我没追上!”西风很自然地说道,近而又补了句,“也或许是我多虑了!主人怎么样了?”
“你是不知道那个药丸和醒酒汤掺和在一起会有副作用的吗?”
“这个,主人怎么样了?”西风打岔道,“看着睡得挺熟的啊!没什么其他…”
只见星冉又大口地吐了起来,差点儿从床上滚了下来。
“我不要过生日,我不想过,你们为什么偏偏要我过?”大声地喊了出来。
“好了,好了,小姐,咱以后不过了!”小竹抱着星冉。
她依旧是不安生地动来动去:“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你们安静,你们都给我安静,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无能。我再无能,我也用不着你们来可怜我,我用不着。滚开,你们都给我走,走啊!”她的声音不小,有些歇斯底里,人也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说完了就吐,把醒酒汤都给吐了出来,又带着哭腔道:“难受,好难受啊!”
“主人啊主人,知道难受还喝那么多,我们刚才可是想劝你来着的!”西风道。
“好难受,难受,难受……难受!”星冉慢慢也累了,自个躺到了床上,安静了下来,“好舒服啊,睡觉,睡觉!”
他们迅速把这里收拾干净。
“这就是副作用?”西风问道!
“是吧!”东篱答道,“好了,那小竹你留下来照看主人,夜深了,我们留在这里也不方便,你有事叫我们就好!”
“好!”
“辛苦了,有事叫我们!”西风走时还特地跟她又说了一遍。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睡吧,明早还要去族堂的。对了,小姐这样,明天可以去议事吗?”
“应该差不多吧,明天看吧!”
东篱看着他们依依不舍的样子,不耐烦地喊了句:“西风,走了!”
“我走了!”
“嗯!”
“你过来,我们俩的账回去算!”东篱道。
“什么啊…”
“你说什么…”
两人吵吵嚷嚷消失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