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终于被成功扑灭,但是剩下的柴房就化成了一堆焦黑的木炭,完全没有了原来的模样。待到钩戈夫人赶来的时候,她看到的只有这一幕。
“质儿!我的质儿!”钩戈夫人当场便痛声大哭出来,字字泣血,声声带泪,闻者心酸。
萧之翰在一边黯然神伤,并没有继续安慰钩戈夫人,因为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这个不幸的事实。他们最喜爱的大儿子就这样没了。
“老爷,大少爷……在那里,”伍管家轻声说,手指向了一个角落。
萧之翰双目一亮,便朝那个方向充满期待地看过去,在火把的映照下,那里摆放着一个雪白布条临时搭出来的担架。
萧之翰的满腹希冀在看清楚担架上面的物事后尽数破碎。他看到的,不过是一大团不成人形的焦黑骨架,还有烧的支离破碎的华服锦衣。
钩戈夫人看到后直接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
萧懿连忙赶过来,一把扶住晕过去的母亲,“伍管家!!快带我娘亲回房间,再去请城中大夫给我娘好好看看。”
“老奴这就去,”伍管家强压着喉咙中的哽咽,招呼起府中婢女,将钩戈夫人带回了房间。
云歌朝萧之翰缓缓过来,语调轻柔地说:“萧大人请节哀。”
萧之翰抿紧双唇,低沉地说:“多谢珩王妃体谅,只是我的质儿已死,萧府日后后继无人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依稀还可以看得出当年的俊郎帅气,但是面对着萧质的死亡,这份俊郎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和颓唐。
“萧大人不是还有二少爷可以帮忙操持家业吗?我看二少爷聪明伶俐,为人处世沉稳有度,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懿儿并不适合留在萧家……此事就不劳烦王妃操心了,我自有打算。”
萧之翰转过身,也跟着回房间。他原本挺拔的身姿在朦胧的夜色下竟是有点佝偻,不复过去的气势逼人。
“你爹是受得打击太大,”云歌叹了口气,“他到底是多喜欢那个纨绔子弟。”
她话音落下后许久都没有得到旁边的萧懿的回应,云歌朝萧懿看过去,只看见他正目光凝重地盯着角落担架,不发一语。
“那个人,不像是我大哥。”
“为何?”
“萧质应该身负刀伤,但是这具尸体的骨头虽然被烧的发黑,却没有寻到任何明显伤口。”
云歌的双目有暗光飞掠,“他还活着?你需知道,你与他,只能有一个人留在萧府。”
“懿大意了,”萧懿恨声道。
“韶音,”云歌对韶音吩咐,“当即派人将出逃的萧质杀掉,他身负刀伤,不可能走的太远。此人生性就是个纨绔公子,应该会去酒楼和勾栏之地躲藏。”
韶音得了吩咐,便在夜色中消失了身影。
萧懿盯着云歌,目光凌厉如刀锋,“王妃刚刚也有所耳闻,爹对我的偏见竟然如此大,就算萧质这个废物死了,他依旧不肯将萧家让给我。”
云歌沉吟道:“你爹对你的偏见,看来要寻那钩戈夫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心里有了推断,但是毕竟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出差错。
“王妃的意思,爹对我这么多年的冷待,是和我娘亲有关?怎么可能,他们二人这么恩爱,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不可多得的神仙眷侣。”
“是眷侣还是怨侣,就不是看表面。那为什么一个疼爱妻子的男人,会对深爱之人的孩儿这般冷漠?”云歌朝钩戈夫人离去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深处有锐利的光芒,仿佛是夜空里最亮的星星。
“夜深了,城中的医馆都关门,要请来大夫至少要等到明日清晨。”伍管家带着消息赶来钩戈夫人的房间里。
萧之翰急得团团转,他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府里的医师呢?”
“刘医师两天前就回乡下了,老爷您忘了吗?”
就在二人都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亲切的女声从门口外传来,“我对医术略懂皮毛。萧大人不嫌弃,我可以替尊夫人好好看看病。”
云歌推开半掩的房门,走了进来。
萧之翰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王妃所言当真?夫人身体虚弱,受不的惊吓,这么多年都多亏了府里刘医师用药调理。”
云歌肯定地点点头,说:“我虽然凭借调香技艺闻名京城,但是也对医术有所研究。家母体弱多病,我在幼时就对养生调理之道有所了解钻研。”
她瞎编乱造了这个事情,目的就是为了让萧之翰相信自己,然后给她和钩戈夫人相处的时间。
果然,萧之翰听到云歌提及她自己的生母,脸上的疑惑放缓了不少。
“既然如此就让王妃替我夫人好好诊断。”
云歌坐到了钩戈夫人的身边,把钩戈夫人的手臂从被褥中拉出来,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她的把脉动作有模有样,萧之翰看着又添加了几分信任。
“夫人是急血攻心,思虑过重,萧大人只要为她熬上一副补身子的汤药即可。”云歌沉吟道,“最好是用乌鸡煲老火汤,这个最为滋补。”
伍管家听了连忙打了个哈哈,“王妃果然是过来人,老奴这就给公主亲自去厨房熬汤。”
薛之翰看着钩戈夫人,神色依旧有些许担忧。“王妃,夫人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只要调理多一阵子,我现在再替夫人施以针灸,夫人很快就会醒的。”云歌动作娴熟地从袖子里拿出精致针包。
“恕下官多嘴,为何王妃会随身携带针包?”
云歌旋即一笑,柔声说:“只因为我也身体抱恙,无奈没有带走宫中的女医,便随身带着针包,以备不时之需,”她目光柔和地看向萧之翰,“烦请萧大人先出去,我这就对夫人施针灸之术。”
萧之翰见她神色温和,不似作假,加之刚开始云歌把脉的时候就显出了她是一个懂医术的人,便在心里信任了十成,抱了抱拳,便退出房间关了门。
“夫人,您可以睁开眼了。萧大人已经离开,”云歌转头回望床上的钩戈夫人,压低嗓子说。
钩戈夫人的睫毛微微发抖,接着便张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身边端坐的云歌,打量她一阵后,钩戈夫人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还是珩王妃最懂我。”
“夫人脉象平和,心血充沛,毫无任何病症。因此云歌就枉自揣测是夫人假意昏迷,”云歌把针包重新裹起,轻声说。
钩戈夫人坐起身子,拢了拢身上的里衣,“王妃竟然心思如此灵巧,定然是知道我假意昏迷的用意。”
“为了懿公子,还有逃脱的萧质。”
听到云歌提及萧质,钩戈夫人的眼底划过一道精光,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萧质被困柴房,是在火海中不幸身亡,何来逃脱一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懿公子并没有用匕首当场杀死萧质,继而让萧质逃脱;但是夫人早就安排手下,放火烧柴房。”
“王妃所说的蓄意纵火伤人,我是全不知情。”
云歌凑近钩戈夫人,轻声细语地说:“原本云歌以为萧质真的逃出了萧府,还派出手下杀他灭口;但是见到夫人假意昏迷,便知道萧质是必死无疑。”
钩戈夫人眯起眼,“你说的不过是推断;但是这个推断也是很合理的。唯一的漏洞就是,质儿是我最疼爱的儿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我为人母亲,怎么会心狠手辣至此?”
“萧质不过是萧大人的青梅所诞。钩戈夫人想必,心有怨愤吧?”
钩戈夫人的双目崩射出了明亮犀利的光芒,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变成一个恶毒狠厉的表情,就像是蹲伏密林的豺狼,“王妃,你是和懿儿站在同一阵线的,对吧?”
“夫人放心。珩王手下,正好缺了朝廷重臣的助力支持,你我是同坐一条船的人,”云歌伸手拍了拍钩戈夫人的肩膀,朝她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以示友好。
“老爷身体一日不复一日。偌大的萧家家业,总归是要落到一个人的手里。只是我的质儿命不好,投错胎,所以也就没有这个福分来做萧家的继承人,”钩戈夫人淡淡地说,言语间仿佛流露着对萧质的无比厚爱,“我儿萧懿虽然因八字和老爷相撞,但是老爷除了他一个亲生儿子,还有什么选择?”
“夫人所言甚是。只是我怕会多生事端,不如早日替萧大人消除心结,让懿公子重获萧大人的宠爱?”
“唉,懿儿也是个命苦的。我生他的时辰不好,那个看相的说他和老爷是八字对冲,此消彼长。如果他日子过得好,老爷就要被打压。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我的懿儿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布衣裳,”钩戈夫人提及往事,轻轻叹息。
“如果夫人信任我,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老爷相信懿公子并不是他的克星,甚至会对他大有倚仗,”云歌眼珠子一转,露出一抹嫣然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