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未央宫的大门重重地合上去,剩下云歌一个人枯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静静地看着漆黑不见一丝光亮的未央宫,只听到心脏在胸膛跳动的声音,“砰砰砰,”在如此寂静的地方,就仿佛是什么物件在耳朵旁边敲打。
云歌受不住这种诡异的孤独,摩挲了好一阵子,才找到蜡烛,但是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没有找到火柴。只有一丝的月光透过了窗台,攀到了云歌的脚下,化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溪。
她只好抱紧双腿,坐在了那一丝月光落地的地板上。
之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她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个外表可爱善良不过是有点小小的骄横的女孩,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办法把玲珑当成是她对付过的淑妃和其他人来看待,玲珑,不过是一个孩子啊。她怎么能够去对一个孩子下手?
云歌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温热的肚皮,只觉得里面跳动的生命体仿佛化成了一股暖流,在浸润着自己的全身,给予她力量。
她做不到伤害任何一个孩子了,因为她肚子里已经是孕育了一个孩子。
“沙拉拉,”这时候,从窗台外传来了树叶擦过枝杈的声音,就仿佛是有人在外面窃窃私语一般,阴森森的吓人,云歌吓了好大一跳,慌忙抬头看去,便看到了婆娑的树影蔓延在皎洁的月光之中,倒还真的有几分像是躲藏了一个人,在暗中窥伺着长乐宫里的自己。
她拍了拍胸口,看来还真的是孕期多思,风吹草动,到她眼中都成了杯弓蛇影,整日里都在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
她并不知道在她回头瞬间,便有一对发着亮光的眸子从树影中猛地钻出,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
云歌抱紧双膝,长乐宫荒废已久,除了之前囚禁过薛妃之外就再也没有住进过任何人。所以无论是床椅桌子都是脏兮兮的,她没办法睡在床上,只好龟缩在隐秘的角落,兀自合眼慢慢睡去。
虽然她在殿前将事情都拦在了自己身上,但是皇上怎么会信任她说的话?如今的形势对自己和慕容珩都是大为不妙,如果没有预料错,明日陛下就会召见她和他殿前对质,她唯有早点休息保存精力。
云歌闭上眼不过一阵子就昏昏沉沉地睡着过去,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都是针对她一人而来的杀局,她浑身都是数之不尽的疲惫。她很快就进入梦乡。
忽然一个诡秘的人影穿过了窗台,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进入了里面,突然出现在长乐宫的柱子下,他浑身都是黑色夜行衣,只露出一对鹰鸠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躲在角落的云歌。
如果云歌没有睡着,定然会一眼认出这对眼睛的主人是谁。
人影无声无息地靠近云歌身边,蹲下身子,伸手就要抓向云歌的胸前衣襟。
忽然,原本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一对清冷如寒冰的眸子正直直地盯着来人,“躲在那种地方那么久,还真是难为你了,瑛殿下!”
黑衣人的身子微微一顿,却很快平静。他的黑色面罩下传来了沉郁的声音,“珩王妃不是入眠了吗?是我动作太大吵醒你了?”
“呵,”云歌冷笑一声,清冷的眸子仿佛能够看穿眼前这个故作镇静的男人,“我就是想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对我设局,然后借着我睡觉的时候进来暗算我一把。没想到竟然是你,慕容瑛。”
云歌刚才其实并没有睡着,从听到了树林的动静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那两道窥伺的目光。再加上她鼻子如此灵敏,自然是能够辨识出长乐宫外还躲着一个人。
一个人或许可以用武功和内力完全屏息静气,但是人身上的体味是不可能被隐没消失的。
云歌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容瑛,“瑛殿下深夜拜访,应该不是为了来看我睡得是否安稳吧?你来这里,是要给我再加多一条夜会皇子败坏人伦的罪名吧?”
慕容瑛的双目崩射出两道精明的光,“王妃所说的事情,瑛可是一概不知啊。这些也不过是珩王妃孕期多思,才会做出的胡乱猜测。”
“胡乱猜测?你穿的一身夜行衣,难道还是来给我送汤药给我问安的?”云歌双眉轻轻一挑,然后就扯开嗓子大叫:“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
她竟然就不假思索地大叫,慕容瑛根本没料到云歌的反应会如此之快,双手立刻伸到了她的嘴巴上,要将她的嘴捂住。
但是云歌也是早有防备,她从自己的袖子里面猛地甩出了一大片雪白的香粉,顿时满室旖旎清香,就宛如是冬梅绽放,处处飘香,沁人心脾。
慕容瑛的脸上被这些突如其来的香粉笼罩了个遍,他被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只觉得无比的辛辣,偏偏又是那么清香好闻,落在他的皮肤上却是传来了炽热的辣意。
“来人啊!有采花贼!救命!”
云歌饶有兴致地看着慕容瑛双手乱挥舞,要将脸上的香粉都抹干净,一边扯开嗓子大声叫喊。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密集如同雨点一般的脚步声,看来是后宫巡逻的侍卫听到了呼救声,正在赶来的途中。
慕容瑛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翻身就是一个跳跃,要逃离长乐宫。
云歌又怎么可能会让煮熟的鸭子飞走?她毫不犹豫地就往身边一摸,随手就把摸到的东西砸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只听到了男人沉闷的哼的一声,那道呼之欲出的人影颓然倒地,距离大开的窗口不过一步之遥。与此同时成群结队的侍卫撞门而入,手中的火把把漆黑一片的大殿照的敞亮。
“就是这个采花贼!他,他想要趁着我睡着轻薄于我!”云歌此时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双手抱着肩膀,脸上尽是惊恐,蓬头垢面,倒还挺像是被人轻薄侮辱的模样。
带头的侍卫立刻将地上的黑衣人捆绑起来,拱手道:“回禀王妃,此时陛下已经入睡,臣就将采花贼先带到宫中的牢房关押,明日再行审讯。”
他说完就朝身后的人行了个眼色,其余人便把浑身发抖的慕容瑛拉扯着要带走。
听到这么一番话,云歌连忙伸手阻挡离开的众人,双目清冷如霜,说:“我乃是堂堂王妃,遭受侮辱,怎么能草草了事?这位大人难道是想要私自放走这个贼人?”
那侍卫的眼神略有一点退缩,好半会儿才憋出一句:“王妃自然是千金之躯,只是陛下已经就寝,贸然打扰也是杀头的死罪,烦请珩王妃见谅!”
“如果是本王要你们将人带到御前,你们是从还是不从?!”
一个沉稳而充满威严的男声从后面传来。但见一抹月牙白从不远处缓缓而来。
云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珩!
他今日竟然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衫,更加衬的双目黑如深渊,浑身都是让人胆寒的冰冷和威压,嘴角不怒自威地紧紧抿着。
他行至刚才和云歌对话的侍卫面前,冷冷地说:“本王的妻子遭人侮辱,你竟敢不禀告陛下,私下解决?”
那人听了慌忙下跪,抖得和一个筛子一般,“王爷,王爷恕罪。小的也不过是顾及陛下的休息,才会做出这种荒谬的决定。王爷说的对,应该要呈到陛下面前!”
原本还在那里咿呀直叫的慕容瑛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他说:“你,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哼,把他押送到御前,你们不敢呈到陛下面前,我来!”慕容珩睨了慕容瑛一眼,一手扯住了他身上捆绑的绳子,径自拖着往前走去。
云歌连忙上前紧随其后,不时地偷偷去看慕容珩的脸色,试探着低声说:“你是不是一直在偷看我?”
慕容珩嘴角不屑地一撇,“本王才没那么多闲工夫,只是进宫一趟,就听到了长乐宫有喧闹。”
云歌偷偷地伸手戳了一戳他的墨黑色腰带,“别装了,你是故意的。”
慕容珩并不回答她,二人一路不说话,一阵子就到了皇上的寝宫之前。
却看到四周都是一片寂静,并没有伺候皇上的宫女和奴仆的身影。慕容珩皱眉,疑惑道:“人都去哪了?陛下呢?”
就在这时候,一个佝偻的背影从房间的阴影处走了出来,正是御前大监高威。
他朝慕容珩行礼道:“回禀王爷,皇上今日去了薛妃寝宫用膳,就没有回来了。王爷找陛下是所为何事?等老臣向陛下禀告就是了。”
慕容珩淡淡地说:“不用,我自己去。”
他话音刚落,便大步流星地朝着薛妃所处的未央宫过去。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就这样在后宫里横冲直撞,引起了不少睡梦中的妃嫔的惊醒,所过之处都有不少灯光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起来,渐渐蔓延成了一条长长的路,直直地引向了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