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然利刃穿破肉体,伴着雪杏的闷哼声,一柄锐利长剑带着鲜血,尖锋从她的腹中捅出,朝下滴滴答答溅血。
“皇妃…快跑…。”
云歌立刻连滚带爬地往反方向飞奔,那里有他们来时骑的马,有了马,她就可以回来救雪杏。
她知道此时此刻除了逃跑没有别的选择。有她在,雪杏便有所顾虑。
眼里隐隐有水光晃动,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还未等她跑到马儿所在的地方,一只手便将云歌紧紧抓住,把她拖拽入草丛。
还未待云歌反应,她便被人推到马背。
凭借着黑夜中模糊的轮廓,她试探性地叫道:
“小武?”
小武压低声音说了声是。
“雪杏他们还在那里…”云歌一把扯住小武的衣服,焦急地说。
“为主人战死…就是对每个战士的最大荣光。”
云歌瞪大眼,不可置信地从这个稚嫩少年口中听到这么热血而残忍的话语。
小武没有给她思考时间,他也翻身上马,手握缰绳,汗血宝马飞驰着带着云歌逃亡。
忽然天空中一声鹰啼,一只秃鹰阔翅猛扇,自长空扑将下来,来势汹汹,狠狠啄下汗血马的一只眼睛。
汗血马痛苦嘶鸣,鲜血喷溅,却仍狠命奔跑,不肯稍停,云歌眼里狠光大放,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身边的人。
于是当即狠下心来,径自把秃鹰左右双翅擒在双手,不管锋利的鹰嘴,用尽全力撕扯开来。
她原本只懂调香的手仿佛在一瞬间获得了无穷的力量,凶恶的秃鹰便被她撕开两半,无力地掉落尘土。
“畜生!”
敌兵越来越少,几乎能看见遥远处隔了一个山头的彭城城墙,近了,更近了。
小武将云歌护在怀里,以不算宽大的后背替她挡住流矢。
“皇妃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到彭城…”
他说。
“我不怕。”
忽然耳边铮然一阵破风之音,背后有人拉开重弩,弦满如月,将弩锋对准小武——云歌感到小武猛地前倾。
“皇妃…失礼了。”
身中强弩,他想着的却是这个。
不能逾越皇妃半分。
“怎么了?”
云歌的泪落下来,滴在小武手上。
“没什么。”
小武闷闷地咳嗽几声,“别回头,小武一定会保护好皇妃……”
“好。”
“小武从前都不懂什么是仁义,只知道杀伐果敢……直到遇了皇妃…”
他的喘息愈发粗重,有血顺着云歌的脸颊往下淌,“皇妃要好好照顾青黛……给她找一个好夫家…她那么笨…日子肯定过不好。”
“好。”
云歌泪流满面,却依然笑着,“小武,如果此次我们都能活下去,我一定会为你和青黛配婚。”
“我才不喜欢……那种笨女人。”
旭日初升,红霞漫天。
仿佛周遭所有嘈杂的声响都消失了,时间被拉扯得琐碎纷乱。雨水淅淅沥沥,打在了马上的女子脸上,宛若漫天纷飞的花雨。
小武靠在她背上,一动不动。他的后背插着一只利箭,就像被钉在马上。
沈家。
云歌凝视着就在不远处的高大彭城,这次我来,定然要叫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她移开目光,跳下马,将小武抱了下来。
她一边将身边的山草磨碎成渣,一边替小武止血疗伤。
怀里的少年紧闭双眼,双手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弓形,竟是在昏迷过去之后依然没有放松双手。云歌抚摸着少年坚毅的眉头,轻声说:“你可一定要活下去啊,青黛还在京城等你回去。”
身后的追兵的方向是从彭城来的,如果她将小武带到彭城,沿路定然是危机重重。
云歌于是便用身边的杂草灌木把小武的身体给掩盖起来。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她咬咬牙,便再也不回头地蹬上了浑身伤痕的汗血宝马,甩着缰绳,一身青衣在风中展动,猎猎而舞。
彭城,沈家,云歌在心里再次念起了这两个名字。一骑绝尘,从山间骑马而下。一人一马,背后是一轮金光四射的太阳,就像是将整个世界都抛在了后面。
用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云歌便来到了彭城对面的山脚。马儿喘着响鼻,已经筋疲力竭。云歌爱抚着拍了拍马头,便将它留在了山脚,孤身一人往彭城走去。
城墙离地大概有好几米高,城楼上是来来回回的巡逻守卫。云歌警惕地看向了城池的外观,不敢继续贸然前进。这座彭城和自己想象中并不一样,戒备森严,而且密不透风。她绕着山路,自上往下观察整座城池,发现只有一扇城门是打开,会不时有农民推着三轮车出来。
云歌眼前一亮,她准备混入农民的队伍里,偷偷混入彭城。她在山地里抹了把泥水,将自己如花似玉的脸胡乱涂抹了一通。立刻便从一个清容无双的皇妃变成了乡野村妇,只是身子骨纤瘦了一点,看上去十分单薄,风一吹就会倒下。
她盯着那个推运着三轮车的农夫,故意装作是跌倒的模样在路中央咿呀大叫。
那农村汉子正打算要去自己的田地收取蔬菜,忽然便见到了路中央多了一个青色身影,还听到了女子的惨叫声,于是便连忙扔下来三轮车,跑过去一看究竟。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云歌在那里惨叫着,那汉子过来一看是一个满脸泥水的村妇,便将她扶起来说:“大妹子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也是来田里耕作的?”
云歌趁着他将自己扶起来毫无防备的空当,立刻将袖子里的粉末挥洒而出。
幸好她预先带来了各种功能的香包。刚才撒出来的便是用珩王府后花园里那一棵树的树根研磨成粉,这些粉末如果直接对着人脸喷洒过去,便会有控制人的神智和催眠的功效。
那个农夫在被她撒了粉末后,一双眼睛立刻变得空洞起来,整个人都痴痴傻傻的模样。
“彭城里面是什么情况?”云歌问道。
“彭城由沈葵老先生主持大局。原本是由沈南潇沈大公子主持的……”
从这个农夫的口中,云歌便对整个彭城的局势有了一定的认知。这个农夫名叫钟大山,虽然地位低,从事的也是农事,但是巧合的是他工作的地方就是沈家的碉堡。沈家住的大楼并不是京城那样的舒适宅邸,他们住的是一种叫土楼的地方。
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碉堡。
然后整个彭城都归于沈家打管,这一点和皇后所言一致。光是沈家宗亲旁戚便有上百人,沈家主系却只有一支,首先沈葵是沈家的大老爷,他娶了五个老婆,每一个都身怀绝技,貌美如花,惹人眼红。
他的长子沈南潇是大夫人所生,大夫人魏氏也是一方势力派来和沈葵和亲,所以强强联合下,他们的儿子沈南潇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便是彭城的城主,但是最近不明原因地失踪,便由沈葵负责打理彭城。
次子沈北决是纨绔子弟,由二夫人所生,只懂吃喝玩乐,从不触碰家族里的任何生意,每天都泡在彭城的妓女巷子胡同。这个也和二夫人有着莫大关系,听说二夫人是沈葵在京城的烟花柳巷遇到的名妓,他苦苦追求了很久,最后才成功花了大价钱撒着玫瑰花瓣将二夫人迎回了彭城。
说到这里,这个钟大山还舔了舔嘴唇说沈二夫人是真的美艳动人,他经常会偷偷去看她。
至于那三子沈东昇是个厚道人,由三夫人所出。三夫人来历比起那前面两位夫人的来历就平凡的多了。她是沈家的一个婢女,家里没钱便送她来沈家做长工,她相貌一看就是那种小家碧玉的类型,性情乖巧温顺,对沈家的其他下人十分好。
所以她的儿子沈东晟也十分平凡,每天兢兢业业地替沈家打理生意,是个众所周知的老好人,毫无世家大族的跋扈骄横。
然后二老爷沈乾育有一子一女,男的叫沈墨染,女的叫沈海棠。在沈家都属于嫡系,但是没有实权,空有地位。
“你最近几日,有没有看到彭城有陌生人进来过?”云歌打听完沈家的事情后,便开始询问有关慕容珩的事。
钟大山却摇摇头,很肯定地说没有。因为沈家设有宵禁和门禁,如果真的有外人要进来,都会被拦截在外,仔细盘查才允许进来。
云歌皱眉,顿时觉得此事十分不简单。慕容珩离开京城的时候,少说也有带几十个将士,怎么可能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你在沈家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钟大山立刻说:“有,就在前几日晚上我在沈家的工人房里正睡着囫囵觉。忽然就听到门外的大黄一直狂吠。”
“大黄?”云歌疑惑地看着他。
钟大山解释道:“那是一只平时都很温顺的敖犬,但是攻击起来十分凶猛。能把人的胸膛生生咬开。大黄那天晚上叫了之后就没了声音。我第二天起床回来大黄就不见了,我再次看到它是在沈家的柴房。”
“它浑身伤口,濒临死亡。大黄的身边还躺着好几只沈家的敖犬,每一只都是浑身伤口,仿佛是经历过什么……”
云歌双眼泛起冷光,原来如此。
沈家定然是像昨晚那样半路截获慕容珩的队伍,派出了凶恶的敖犬去攻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