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秋迷迷糊糊睁了睁眼：“咱们不也没少给人家脸色看么？”随即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墨梅本来有心将岳氏之事告诉报秋，但看着她二人睡觉的小房间，忽然就生出了几分迟疑。
报秋心思活络不在她之下，模样也有一两分意思，若是给她知道了，老太太一并要赏两个人……可消息是她打听到的，今天晚上也是她伺候三小姐的，凭什么就要给别人分了去？思前想后了一阵，墨梅双眼滴溜溜一转，自己抱着被子躺在了一边。
……
泡在水里的时候，阮棠总是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仿佛被热水漂在水面上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心里的诸多烦恼一般。
“三小姐，那个送水来的小厮看着傻乎乎的，话也不会说，我拿钱给他，他还不好意思接呢。”青萍觉得阮棠也许是心里烦，便有意说些其他事逗她开心。
“唔。”阮棠脸上淡淡的。
青萍皱了皱眉，又道：“大小姐那个装玫瑰露的瓶子是一套，琉璃的，透亮透亮，可漂亮了，几时咱们也弄几个来装花露。”
“可以。”阮棠依旧淡淡的。
见阮棠脸色一直不怎么好，青萍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好轻轻叹了口气。
“青萍，我问你件事。”阮棠回头，目光飘向了桌上的热茶。青萍会意，便倒了一杯来，递到阮棠手里：“三小姐，您说。”
“咱们府上的月例里头，小姐们一个月多少河鲜海鲜？”阮棠问道。
当嘉善公主时，她每个月的肉菜都有定数，虽然横竖也吃不完，但绝对都是要有定数的，不可以僭越。宫中尚且如此，更何况小小一个阮府。
“冬天和春天是一月五条鱼，夏秋是一月十条，秋日和过年的时候有螃蟹，其余像虾贝一类，只有夏秋才有，一个月一斤上下。”青萍从小在阮府长大，对月例熟得很。
阮棠点点头：“那若是有人要设宴请人，买肉菜的钱就是自己出么？”
青萍笑了笑：“是呀，大小姐常请别的府上的小姐吃饭，老太太晓得了，还要给她贴补钱呢，请一顿饭下来，她还能赚一笔。”
听青萍语气里带着几分酸意，阮棠好笑：“大小姐请各家小姐吃饭也不是白吃的，各个府上互通有无、交际、维持关系，可全靠这些宴席，大小姐是在为咱们阮府做事，老太太不贴补她才是奇怪。”
青萍点点头，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就像我们这些人中，总有人爱请大家吃饭，吃了之后，大家都替她说话！”
“虽然也不怎么贴切，但有那么点意思。”阮棠笑着将茶杯递给青萍：“所以，今日墨梅吃了瑶柱炖鸡子，是咱们院子里的份例？”
“可不是么！”青萍撇撇嘴，颇有些气闷。
“瑶柱是名贵之物，厨房里会上账的吧？”阮棠抬起头问道。
“应该是这样，厨房连嬷嬷又不傻，贪其他的更容易些，何苦对那些进出都严的河鲜动手呢。”青萍找来了细绢，帮阮棠擦拭耳朵。
“墨梅倒是会享受……对了，你知道什么是入股么？”阮棠将胳膊伸出水面，对着烛光看自己的双手。
“知道啊，好比谁做生意，又出不起钱，就找几个人一起出钱呗，将来得了钱，要给人家分红的。”青萍说道。
“知道得不少嘛。”阮棠笑笑：“擦了吧，水抽出去倒了便是。”
“三小姐，你怎么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莫不是……三夫人又要对咱们院子做些什么了？”青萍有些担忧地看着阮棠。
“多的事你知道了反倒不好，等这件事彻底过去我会对你讲清楚，但如今……少一个人知道更好。”阮棠静静地看着青萍：“我不会瞒着你的。”
青萍心中一阵感动，按道理来说，阮棠做的决定，知道的事，不告诉她才是本分，根本无可厚非，可是她居然真的拿自己当个心腹，还愿意考虑自己的心情……青萍眼圈一红，哽咽道：“三小姐……您……”
“怎么就哭啦？”阮棠拍拍青萍的手：“赶紧擦擦。”
“您待我真的很好……”青萍抹了把泪，认真说道。
“你也待我很好。”阮棠看着青萍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第二日，阮棠特意让青萍朝自己眼皮上涂了点胭脂，穿了件家常旧衣，头发有些松散地堆着，有些慌张地跑进了阮桥的院子。
阮桥正在指挥着自己的奶嬷和两个丫鬟晒衣裳被子，看见阮棠有些慌张地跑进来，诧异地问道：“三姐，你这是……”
阮棠有些犹疑地看了看周围的下人，阮桥会意，便拉着她进了自己的卧室，二人握着手面对面坐下，这才问道：“三姐，你要对我说什么？”
阮棠带着几分慌张地摇了摇头：“阿桥，你……你昨日对我说的事……我不小心说给了别人，不晓得打不打紧，要不要告诉母亲去？”
阮桥脸色骤变，几乎是勉力压了下来，强笑道：“什么，什么事？”
“阿桥，你听我慢慢说。”阮棠顺了顺胸口的气，说道：“昨日我一回去，就见玉镜和墨梅吵了架，玉镜摔了门赌气去了，是墨梅伺候的我。她在我身边问了好些今日与父母吃饭的事，我都一一说了，后来她又问我咱们姊妹间说什么，我都一五一十跟她讲了，连带着……也说了锦娘……锦娘不是咱们府上的女先生，听说私下里授课会让祖母不高兴，不知道……”
阮桥眼珠飞快地左右晃了一下：“没事，没事……你，你说江南绣庄的事了么？”
阮棠一脸茫然地点点头：“说了啊，锦娘不就是江南绣庄的人么？不过江南绣庄有什么打紧？母亲不是常穿那边的衣裳？”
阮桥在心中暗恨自己这个傻三姐什么都不懂，重要的事她当作不重要，不重要的事又被她拿出来说个没完，心下一阵不悦，但却又不敢再让阮棠误会什么，只能拉住她的手说道：“没事，这件事还请三姐不要再对别人说了，我……我是真心想跟锦娘学些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