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看上去还是有些忧虑:“不告诉母亲么?”
“不!”阮桥几乎是叫了出来,但随后又马上平复了语调:“三姐有所不知,母亲现在家务繁忙,身体也有诸多损耗,若是……若是如此,她定会为此忧虑,又要应付祖母,那样更是……三姐……我是真的心疼母亲!”
阮棠籍此摸清了一件事——不管阮桥是否真的在意岳氏的身体,她都不会想让岳氏知道江南绣庄中岳氏入股被传到她这里的事,阮槿尚且没有如此担忧,阮桥又为何如此紧张呢?
江南绣庄……锦娘……
阮棠觉得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阿桥,可是这件事是我说出去的,别人我可以不说,可是母亲那里,我是一定要承认错误的……”阮棠有些为难地看着阮桥,说到最后,竟有些吞吞吐吐了。
阮桥盯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三姐看了半天,竟然没有看出来一点点异常——她那双勾着眼角的眼睛里尽是茫然,看不出精明,亦看不出一点点威胁。
但她说的话……却是实实在在想要威胁自己的——嘴长在她身上,脚也长在她身上,她随时可以去闻雪院的另一头,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母亲,母亲不信或者不在意任何事,也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的,到时候,自己……
想到此处,阮桥双手一紧,一把捏住了自己手中的帕子。
阮棠将阮桥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面上依旧不显,还是有些茫然和忧虑地望着阮桥。
阮桥狠狠咬了咬牙,心中暗恨阮槿不懂事,又恨这个不知是笨还是真的在拿此事要挟自己的阮棠,然后左右张望一番,见的确无人在看她,这才又拉起阮棠的手道:“三姐,咱们不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你不是那么了解我,我……我确是很喜欢刺绣,也很喜欢锦娘,要是母亲知道了,锦娘便不会再来了……”
阮棠略略一点头,有些迟疑道:“可是……”
“三姐!”阮桥捏了捏阮棠的手:“只要你不把这件事再告诉旁的人就够了,母亲那边不会知道的,我……我保证!”
“可是……墨梅已经知道了,我回去好好嘱咐嘱咐她,她是母亲赏给我的,理应不会害我们才是。”阮棠说道。
“三姐。”阮桥看着阮棠,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阮棠好奇问道。
“墨梅曾在祖母院子里侍奉,是……”阮桥四下里看了一圈,压低了声音道:“是祖母派过来看着母亲的,不可信。”
阮棠瞪大了眼睛,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那……那如何是好?”
“咱们把她撵出去!”阮桥坚定地说道。
阮棠的表情明显瑟缩了一下:“不行!既是祖母赏给母亲,母亲又赏给我的人,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对待?”
“若是她犯了错呢?”阮桥脸上露出一丝阴狠来。
“她……她仿佛未曾犯错。”阮棠摇头道。
“三姐啊,你就是性格太软弱,丫鬟婆子也敢爬到你头上来使坏,你习惯了,反倒觉得她们这些懂些规矩的就是对你好了。”阮桥说道。
阮棠点点头,真诚地望着阮桥道:“四妹,我这才知道,这府上差不多岁数的,只有你待我是真的好。”
“我们是亲姊妹,应该的。”阮桥假惺惺说道。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呢?”阮棠又比了个“墨梅”的口型。
阮桥左右看了一眼,抬高了声音朝着窗外喊道:“追云!去,把阿槿喊过来,说我和三姐找她有事商量。”
透露锦娘之事的时候不愿意叫阮槿来,此刻要设计害人了,便又要拉她过来推心置腹。阮棠看着阮桥——不过才是十岁上下的年纪,她连亲妹妹也要算计进去,做的事便这般让人齿冷,不知长大了会成什么样?
可是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阮棠在心里冷笑一声:从前那个温厚宽和的嘉善公主呢?难道就真的死在被和亲的路上了么?为着自己心中那个执着的真相和给母亲的交代,自己真的至于……
至于!
岳氏恨不得要她死,阮洋对她冷漠至斯,同姓姊妹拿她当个笑话,将一切坏事都栽在她头上;她吃不到该吃的饭,月例也要拿去“孝敬”那些不知所谓的下人,身边从前几个为她着想的可心人都一一被发落了出去……这府上唯一的温暖,除了青萍,她真的不知还能有谁。
阮棠抬了抬眼皮,轻声道:“阿槿还小,我们这样,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
阮桥则拍了拍阮棠的手道:“三姐,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不必担心。”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阮槿便急吼吼地站在了阮桥和阮棠面前:“四姐……怎么……怎么回事?”
“墨梅知道这件事了,她这个人,不能留着。”阮桥撩起眼皮看了阮槿一眼。
阮槿被阮桥的目光一刺,瑟缩了一下:“多久的事?咱们……还有机会么?”
“就是昨晚的事。”阮棠拉阮槿坐在自己身边:“她过来盘问我,问得太仔细,我只能什么都说了。”
“三姐!你……”阮槿恨恨地一跺脚:“你嘴巴怎么这么不牢靠?往后谁还敢把事说给你听?”
“哼。”阮桥瞪了阮槿一眼:“你嘴巴就很牢靠么?你三姐是怎么知道锦娘的事的?”
“我……”阮槿一时语塞,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行了,现在推诿又有什么用?三姐,阿槿,你们二人听我的,此事若是败露,你二人在母亲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祖母也会对咱们失掉信任,我帮你们是为你们好,你们可千万不要再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了!”阮桥语重心长地说道。
明明就是自己不愿此事败露,却反倒要说成对她们二人好。阮棠在心中冷笑一声:这姑娘人虽小,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却一点也不输一个大人。
“三姐,你说,报秋墨梅二人,与玉镜关系不佳,是这样的么?”阮桥问道。
阮棠点点头:“她们三人整日里吵架,我头痛得要死,却又不好劝,让人家觉得我偏袒谁,每次只能躲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