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瑾也对这个什么合同好奇，结果听着听着，脸色就古怪起来了，再看那位满是老人斑的老先生，还在不时点头。
这怕是没听清谁是甲方谁是乙方吧？
合同不长不短，很快念完。
常国宝有些忐忑，问：“老先生，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我给您解释。”
“都明白、都明白。”老先生勉强直着腰，颤颤巍巍地点头，常国宝万分怀疑，这像是都明白的样子吗？
“我想再问问。”
“您问。”常国宝连忙接上，要是不问了才吓人好不好！
“那个，要跟你们签，还是要提供遗嘱，对不对？”
这是肯定的，身后事如何办理、遗产如何分配，没有遗嘱，拿什么作为凭证呀。
常国宝连连点头：“对，要遗嘱的。”
“唉……”老先生叹口气：“那你们能不能，帮我办啊？”
常国宝傻眼，遗嘱能不能帮人代办？有没有相关的法律规定，他一概不知道呀！
这该怎么答？
扭头看弓瑾，弓瑾也摆手。
俩高中生，离着立遗嘱还远着呢，怎么会知道这些……
正为难，同先生出现了。
“遗嘱不能代办。”同先生直接出现在柜台后面，弓瑾看看他又看看门，表情都僵滞了。
常国宝见同先生回来了，顿时没了压力，无论是客户给的，还是弓瑾可能遇到的危险带来的。
无意中瞟到弓瑾的表情，顿时笑出声。
弓瑾目光转向常国宝，咬牙瞪眼。
“那怎么办……”老先生似乎丝毫没有发现同先生的诡异之处，十分失望地喃喃低语。
同先生边走出来，边回答：“公证遗嘱的订立程序并不复杂，如果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或者需要证明的遗产很复杂，可以预约公证人员到家里办理。”
常国宝站起来给同先生让位儿，站到弓瑾身边去，用口形连连讨饶。
“不能到家里，不能到家里。”老先生不停摇头。
“我们可以派车，送您到公证处。”同先生继续道。
“这样……”
同先生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拿过老先生面前的杯子，不一会儿便有白烟升起，一直在注意同先生的弓瑾瞪大了眼睛。
这是人形热水器？
太夸张了吧……
同先生把杯子再次放到老先生跟前，胳膊搭在藤椅扶手上。
弓瑾等了好久也没等到藤椅冒烟，不由得彻底相信了常国宝的话，这里真的有神仙！
“老先生怎么称呼？”安静再次被同先生打破。
“哦，我姓李，叫李辉。”
“李先生，幸会。我是这家事务所的所有人，你喊我同先生就可以了。”
“啊，你还、你好。”
“李先生，关于你所担心的子女反对遗嘱内容的问题，是不存在的。立遗嘱分配遗产以及安排身后事务，是你的权利，旁人无权干涉。”同先生显然是读到了客人心中所想的事情。
常国宝很吃惊，这位李老先生竟然有子女！
“可是，他们说、要立遗嘱必须有他们陪同……”李辉说着话就喘起来了，同先生一指水杯，示意他喝水。
“谢谢。”
喝口水，李辉继续道：“没有他们陪同，就无效呀！”
“法律并没有那样规定，只需要在公证处证明了你在立遗嘱时神志清楚，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不需要任何亲属的陪同。”同先生解释道。
一边站着的常国宝和弓瑾大开眼界，这些东西不是他们日常会接触到的，也不是他们这个年龄会去探知的。
“可是，那个什么遗产法，不是规定了……”李辉一下卡住，想不起来了。
“不用担心，遗产法关于遗产分配的第一条，就规定了，存在具有法律效力的遗嘱时，遗产分配按照遗嘱执行。”
李辉终于放松了一些，靠到椅背上：“具有法律效力的遗嘱……”
“遗嘱有很多类，包括自己写的‘自书遗嘱’，他人代写的‘代书遗嘱’，紧急情况下的‘口头遗嘱’，这里面到公证处做公正的‘公证遗嘱’，法律效力是最高的。”同先生这会儿一点都不像神仙，反而像是一位法律工作者。
“另外公证遗嘱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公证处立遗嘱时，会有相关的专业人员帮助审核，如果遗嘱中有与法律相抵触的内容，他们会提醒你，这样立下的遗嘱，是可以保证百分之百具备法律效力的。”
常国宝和弓瑾比李老先生还要早一步听懂，毕竟是年轻人，思维敏捷。
“能请你们，陪我去那个公证处吗？”李老先生说着，抬头将三人扫视一遍，颇有一些恳求的意味。
“可以，但那要在合同签署之后，这些服务就属于生前项目了。”同先生说着，朝常国宝一伸手。
忙把合同递上，常国宝重新站好。
“你对合同内容还有哪些不清楚的地方，可以直接提问，一旦签订是不能反悔的。”同先生似乎对这位老先生非常上心，常国宝觉得他对自己都没这么关注。
“都清楚，只是可能要麻烦你们了，真是、抱歉呐……”李辉一边叹气，一边伸手去接合同。
“诶，老先生，我只念了一遍呀，您真的都明白了吗？”常国宝特别想提醒李辉可别被骗了，那合同内容他自己都觉得过分！
“哈哈、小伙子，虽说我老了，可文字上的东西，还是、懂的。”李辉笑得很自得。
弓瑾若有所思。
常国宝心里嘀咕：“什么文字上的东西都懂，刚才说话都说不明白了……”
他还记着李辉问了两遍的问题其实都一个样的事情呢。
不一会儿，李辉和同先生达成了共识，两人约定好了第二天上午一起去公证处。
随后，李辉便离开了。
看着大门合上，弓瑾悄悄对常国宝道：“李辉的名字你没听说过吗？大文豪呀，初中就有一篇他的文章要求背诵呢！”
这么一提醒，常国宝想起来了，那篇文章叙述太空城市计划的启动仪式，让人读了热血沸腾。
“天呀，竟然是他！”常国宝被李辉衰老的模样遮住了双眼，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怪不得同先生那么上心，常国宝突然想起了托克老先生在虚拟世界中所说的话。
科学家和艺术家是在不能选择战争手段时，最有效调整社会价值取向的两种伟人。
第五十八节 求去子
李辉离去，常国宝急忙凑到同先生旁边，他还记挂着弓瑾的危险呢！
“你今天的动作很及时，小姑娘暂时没事了。”同先生不等常国宝开口，就回答了他。
常国宝长出一口气，得到了同先生的肯定答复，那无疑是安全了。
“同先生，您好，我能问问，我面临的到底是什么危险吗？”弓瑾开口，她对自己将要遭遇的也很感兴趣。
“没有发生的，就不必多说了。”同先生摇头。
“那个……同先生，弓瑾也已经知道你们是神仙了，要不让她跟我一起、收集素材？”
常国宝觉得与其自己紧张兮兮去救人，还不一定能成功，不如让弓瑾自己就有超能力，那个时候不就什么都好说了？
“也不是不可以……”同先生貌似对此不介意，但视线扫过柜台上的电脑屏幕，又道：“你小子把托克累得不清，明天再来吧。”
“哦，好的。”常国宝也感觉不好意思，老爷子帮了他之后就不露面了。
两个人告辞同先生，出门之后再回头，事务所大门又不见了。
“常国宝，你说的收集素材是什么意思？”弓瑾退后一步，和常国宝拉开一点距离，脸上原本的微笑眼看着冰冰凉……
“那个，就是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帮原始人发展文明的。”常国宝边想边说，他已经本能地察觉了弓瑾要发难。
“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就敢替我做决定！”
“对不起、对不起！”常国宝急忙道歉：“不过收集素材真的有好处，可以得超能力的，我的危险预感就是这么来的。”
弓瑾眼珠微动，依旧抓住不放，一点松口的迹象都没有：“我不喜欢别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替我做决定。”
“啊！”说起来，常国宝也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错了，那个别生气，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明天可以问问同先生可不可以跟他学法术的。”
“学法术？”
“对啊，不过要数学好。”常国宝说到这儿不由自主就觉得尴尬。
弓瑾从他表情上发现了端倪：“你因为数学没学成？”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
常国宝眼角和嘴角一起拉下来，被自己喜欢的人当面拆穿糗事是个什么感觉？
弓瑾不由得略带一点微笑：“那看起来挺难的，我的数学好像没比你强多少。”
反正比我强是重点，常国宝心中滴血：“让你个瓜娃子不好好学习，让你考试完了就疯玩儿，被鄙视了吧！”
“你能行的，同先生的试题弓自珍一下子就答上来了。”常国宝强忍心中泪水，嘴上恭维着，手里拿上车钥匙去开锁。
弓瑾确认了常国宝弯腰之后看不见自己的表情，顷刻间就露出了弯月般的眉眼，笑过了又立刻恢复严肃的模样，以免被他看到了，说不定就很难保持距离了，万一大熊猫粘人，她可没有信心一直拒绝他。
“走吧，我送你回家。”推上车子，常国宝发出邀请。
弓瑾略微咬住下嘴唇，看着常国宝好一会儿不说话，直到男孩子脸上泛起红色，她才开口：“谢谢你今天救我，不过在你没有想明白怎么处理你和罗玉颖的感情之前，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
喵喵喵！
我以为英雄救美之后是以身相许，结果你给我弄出一句这个？
常国宝在心上人的视线中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差点把自己噎死，罗玉颖是个什么鬼？怎么每次都是她！
“我和她哪里有什么感情，那就是个疯丫头！”常国宝抓狂，左手扶住自行车，右手激动地上下翻飞，不如此则不足以表达心中的郁愤之情，脸上的红色一再加深：“我怎么可能喜欢她？真的是，别开玩笑了！”
弓瑾的眉毛和上眼皮一起放平，简直成了平行线，要多无奈就有多无奈。
等着常国宝脸上的潮红渐渐平复，她才开口：“你可能不喜欢她，但是她喜欢你。”
？
“她喜欢我，我拿什么处理！”常国宝脚尖一点，整个人都拉长了。
“这要问你自己。”弓瑾一缩脖子，好像被常国宝激动的样子吓住了。
“天啊！这事儿明天让同先生和托克爷爷评评理！”常国宝顿时萎靡：“我总不能去找罗玉颖说，听说你喜欢我，现在通知你，不许喜欢了……”
“玛德，简直就是智障……”常国宝欲哭无泪。
“你……可以在她跟你表白的时候拒绝呀。”弓瑾好小声。
“她要一天不表白呢？”
“那我们就做好朋友。”
“她要一辈子不表白呢？”
“一辈子好朋友也不错。”
神尼玛不错呀！
为什么我跟喜欢的女人表白，却要等着另一个女人跟我表白？
这是上天在惩罚我吗？
不是说国宝到了法定婚龄国家给发女朋友的吗？
我顶着如此屈辱的名字和外号、含垢忍辱十八年，发的女朋友要跟我做一辈子好朋友！
把“子”去了好不好……
弓瑾坚定摇头，表示不好。
于是眼看着熟透了的西红柿变成霜打了的茄子，常国宝脸色惨白，一道青一道紫，拍拍车座：“上车，送你回家！”
一路飞奔，常国宝也没心情想象别人羡慕的目光会是什么样子，如今愿意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女孩子已经绝种了吧……
很快到了弓瑾家的院门口。
“如果罗玉颖很久都不跟我表白，你会变心吗？”常国宝问得好认真。
弓瑾哭笑不得，都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这到底是智商有问题还是情商有问题，真的只会等的吗？
“本来就没有答应你，谈不上变心不变心吧……”弓瑾咬着一点点下唇，小声说着，眼看常国宝脸色又变了，急忙跟上一句：“你要是在我家院门口乱喊，让我妈知道了，以后都不用来找我了。”
“……好，那你不许变心！”常国宝逼视过去。
“不是变心。”
“就是！你都已经答应我了，现在就是中间夹了个莫名其妙的罗玉颖！”
弓瑾死死憋住，看起来这头大熊猫还不算蠢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