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东郭先生瞪大了眼，望着身旁已经松开了弓弦的秦知秋。
箭矢已经冲出去了很久，可弓弦却依旧是在震颤，足见秦知秋方才那一箭所用的力气之大。
弓弦仍旧在嗡鸣，衬着秦知秋那已经气红了眼的模样，直让一旁的东郭先生看得心惊。
“丫头啊……”东郭先生呐呐。
眼见那具尸体似乎替秦杨挡去了不少的攻击，秦知秋好歹是松了口气。她松下重劲弓，拿了城墙上的一支长戈转身就要下城墙。
“诶诶……丫头！”东郭先生忙扯住了她，因着浑身没什么力气，一时不察之下，他甚至还被秦知秋拖着往前走了几步：“丫头！停下！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唷！”
秦知秋停住了步子，拿着一双微红的眼望着东郭先生：“城下兵士拥堵，根本无法将将军三人解救出来！请先生松手！”
东郭先生一手拍了拍自己快要吓坏的心脏，一边忙好声劝她：“丫头是想下城去？不是老夫说，这底下全是人，你便是出了城门，也到不了你爹那处去，你信不信？”
见秦知秋抿紧了嘴不说话，东郭先生又扯着将她拉到了城墙边缘：“你若是真的想要尽快赶到你爹身边去，还不如就从这跳下去！绝对快！”
城墙高耸，风声呼啸，东郭先生指了指下头乌压压的铁甲兵士，回头死死盯着秦知秋，凶声恶气：
“虽说这城墙是挺高的，可这下面有人给你垫着呀！万一丫头你跳下去没死成呢？是不是？你既然要去找你爹，那就从这儿跳下去！”
秦知秋瞪着一双红眼睛，直直盯着东郭先生不说话。
东郭先生长叹一声：“搁这儿跳下去了，不死也得残。”
他苦着脸，将放在一旁的重劲弓费力拿起来，递到秦知秋手上：“你啊，拿着这弓箭好生盯着那边，都比现在出城门冲下去的强。老夫知你心忧父亲，可此时局势不利，你便是冲下去又能有什么用？可别让你父亲瞧见了担心。”
秦知秋绷紧了的身子终于松懈下来。
东郭先生松了口气，也不死死拉着秦知秋了，忙仰着头用着苍老嘶哑的声音大吼：“重弩何在！重弩！阻截敌军支援！”
被这边一老一少的争执惊住了的众兵士忙又动作了起来，有条不紊地取了重弩上来，对准了城下还在蜂拥的北凉军。
一声高呵下来，东郭先生颇为难受地清了清嗓子，忙唤了之前的那名将帅上前来：“咳咳……军号军号！你看看这底下，阵型都没了，还守什么守？去去去！”
将帅忙领了命退下。
东郭先生咽了口唾沫，哑声朝着秦知秋道：“这军中上下可不止你一个人担忧你爹爹，丫头放心便是。”
重弩阻截之下，北凉军的攻势终于减缓。
箭矢簌簌落下，直直将北凉军钉在黄沙之中。
下一刻，北凉军营中突地传来了震人耳鸣的军鼓声。
鼓声低沉，不似以往般嘹亮，甚至隐隐地传出了几分萧瑟的意味。
方才还咋咋呼呼的东郭先生顿时住了嘴，他瞥转了眼，直直望着远方的城池：“这是……塞上曲的鼓点？”
一旁的将帅总算松了口气：“是，这北凉蛮夷，终于要退兵了。”
秦知秋抬眼望过去，只看见那些方才还杀红了眼俱都是身躯一震，左右顾盼下，逐渐抬步随着鼓点退去。
其中也有许多肢残的北凉军，在闻见鼓点后一一持兵器自裁。
看见北凉军全部退了回去，一众秦家军也都纷纷收下手中刀刃，一路护送着秦杨退回城中。
东郭先生快步下了城墙：“快快开城门！”
厚重城门被呼啦啦推开，黑甲兵士依着次序涌入。
城下，秦知秋立在东郭先生身侧，双手早已经攒成了拳头，她脚步不动，只拿着一双眼睛去在人堆里寻找秦杨的身影。
描了金纹的长剑率先吸引了她的注意，秦知秋忙转头望过去，正好对上了江纪安微皱起眉头的眼。
片刻也不停留，秦知秋径直转了目光看向他搀着的秦杨。
仿佛是全身的力气都被用尽，此时的秦杨苍白着一张脸，浑身上下已经挂满了血痕，左手关节处甚至还扎着一根羽箭，因着位置太过惊险，旁人一点也不敢动那根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