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秋打马走近,好奇道:“这一窝便只有这三只兔子?”
江纪安提着兔子回到了万里身旁,从马背上取了麻绳出来:“这个时候只剩下三只了,剩下的应是正在觅食。
如今我们只有两个人,一番动作也已经打草惊蛇,无法像人多时那样直接循着草丛搜索,今日捕了这三只兔子也就够了。”
江纪安将猎来的几只兔子一一取了麻绳绑住兔耳,悬挂在马背一侧,这才转身看向秦知秋:“县主可要上山顶看看?”
彼时天色尚早,秦知秋心中的新奇劲还未散去,听了江纪安这一番发问后也起了些许心思,忙点点头:“劳烦江副将了。”
江纪安面色不变,翻身上了马,领着秦知秋寻到了来时的路,继续沿着山道前进。
四周绿树葱茏,无数枝丫间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鸟儿在鸣叫,一片生机盎然。
待到山路两侧的林子终于有了尽头,秦知秋抬眼望着不远处的那一抹粲然明亮,顿时夹紧了马腹,赤影立时便嘶鸣一声,加速向着那抹亮光行去。
四周的碧绿宛如潮水般在一瞬间褪去,明亮的日光顿时笼罩住了秦知秋,山顶呼啸的清风迎面而来,直直将她的墨发吹得飘扬起来。
秦知秋睁大了眼,眼中盛满了欢喜。
江纪安依旧是驱使着万里溜达了过来,径直行到了秦知秋身侧。难得看见秦知秋露出这样女儿家的情态来,江纪安心中也生了几分轻松畅快,指着不远处道:“那便是秦家军所在的北疆军营。”
只有到了高处眺望,秦知秋才能真正认知到北疆军营的占地之大,那等宽阔的军营,远远看去竟是比塞上城还要雄伟几分。
江纪安面上表情缓下,又指了更靠北的一边:“那是北凉军的驻扎地,也只有到了这等高度,才能面上窥探到北凉军驻扎地的几分模样。”
一听北凉军,秦知秋顿时转了眸子,顺着江纪安所指的地方远远看去。
远处的地平线上,果真露出了一些以往看不到的建筑。灰扑扑的军帐矮矮地铺了一层,占地也甚是辽阔。
也就是在望去北凉军驻扎地的那一刻,秦知秋却是在下一瞬陡然变了脸色,冷声发问:“那是什么?”
远处地平线上,一片灰色军帐前,黑压压的阴影逐渐扩大蔓延,密密麻麻地朝着这边行了过来。
漫天的黄土尘沙飞扬中,唯有几抹玄色的旗帜在阴影上空飘扬。
江纪安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反应过来,忙牵了缰绳回转身,向着秦知秋厉声道:“快回军营!北凉军来袭!”
早已有了几分猜想的秦知秋也快速反应过来,忙调转马头沿着下山的路疾驰而去。
北疆军营中虽然也架了高耸的观望台,可终究不如这座山头高,一眼并不能望到北凉驻扎地,顶多也只能望到两国边境线处。
距离上次秦杨率军赶到北凉军击退,已经过了足足一个多月,两方互相制肘,只等北凉军队的主动出击。
便也是今日,江纪安带着秦知秋到此处山头上来捕猎,这才偶然撞到了北凉军拔营袭来的场面。
绿荫之下,江纪安骑着马匹在树枝空隙里撒下的斑驳日光下快速闪过,沿途溅起泥土点点。
他紧抿着唇,手中马鞭不停挥扬:“北凉军看着才不过刚刚拔营,后头又有行兵拖着速度,定然不如你我二人来往报信得快。
待他们行至两国边境线时,军营中的监察兵士自然会发现,但难免更紧迫慌张一些,我们若是能更快地回去报信,也能争取到更多的准备时间!”
秦知秋也是咬紧了牙,双手紧紧拉着缰绳,小腿将马腹夹得更紧。
再快点……
两人加快了速度,用了比来时更短的时间便回到了北疆军营。眼见军营的栅栏就在眼前,秦知秋好歹是松下了一口气。
几个站在入口跟前两侧的看守将士远远地就望见了江纪安所骑黑马背上挂着的几只灰白野兔,顿时笑弯了眼,大声唤道:“江小将军,这才捕了几只兔子就回来了?”
若换作以往,江纪安便是再怎么面无表情也会回自家兄弟的问话,可到了今日,他却依旧是紧抿着唇,直直纵马行过了守门的众兵士,扯住缰绳高声喝道:“北凉军来袭!”
左右巡逻的兵士顿时齐齐一怔,下一刻,却是各自提着长戈四处奔走呼喊:“敌军来袭!”
那站在观望台上的士兵虽然不曾瞥见北凉军的身影,但也俱都抬了手敲打钟锣。
江纪安本就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从未像军中其他兵士那样爱说些玩笑,既然他今日敢这么说了,那必然是真的发觉了什么蛛丝马迹。
这边的巡逻军士四处奔走呼号互相提醒,那头江纪安则是领着秦知秋径直打马行向军中主帐,准备向秦杨汇报一系列事宜。
待众兵士全副武装地集结完毕,那站在观望台上的兵士再次敲响了警钟:“北凉军即将越线!”
到了这个时候,军营中的众将士已经是全部准备齐全了。
秦杨也取了自己的方天戟,安排好了后防的兵士以及军医守在军营,指派好了来往于前线和军营的传话兵士。
至于同江纪安一同赶回来报信的秦知秋,却被秦杨丢在了军营里,由着东郭先生看管。
“爹爹!”秦知秋忙追着秦杨出了主帐:“女儿也可以出战,这军营中的大半军士已非女儿对手,便是入了战场女儿也有自保杀敌的手段!女儿是秦家军中的将士,有资格与军共进退!”
秦杨脚步不停,转头厉眼看她:“便是有那个身手,你能保证自己可以比一众秦家军更适应战场吗?
不是所有武功高强的人到了战场都能以一敌百,那是战场!不是擂台!任凭你有多大的本人,一人一刀,你都可以随时丧命!”
秦知秋不依不饶,依旧是追着秦杨往前继续走:“爹爹莫不是忘了当初同女儿的约定?女儿是秦家军中的兵!”
秦杨终于顿住了脚步:“便是兵,也是意义非凡的兵,我不能给你上了战场再去适应厮杀的权力。”
秦杨眼中终究是流露出了些许不忍:“这一次不行,你还未曾真正见过人血,手上未曾沾过活生生的人命。第一次作战,秦知秋,你不许去,也不能去!”
“爹爹!”秦知秋睁大了眼。
明明当初说好了要带她上战场,现在却因为心中不忍心而拒绝了?
秦杨撇过头,再不愿看她,抬步便提着方天戟径直行到众兵士年前。
秦知秋还欲追上去,却被江纪安板着脸拦了下来:“还请县主止步,将军心中自有想法,今日还请县主驻守在这军营之中。”
那落在后头的东郭先生也扶着腰一路小跑了过来,也跟着挡在了秦知秋身前:“小丫头可不许胡来!”他忙给江纪安使了眼色,让他跟着秦杨快些离开。
江纪安抿了抿唇,只看了秦知秋一眼,这才手握长剑牵着马往秦杨的方向攻去了。
秦知秋皱着眉直直盯着东郭先生:“先生也觉得知秋不是这军营里的兵,不该入战场?”
东郭先生眉毛一跳,忙身手拉着秦知秋回转身,轻推着她往前走:“瞎说什么,你爹爹既然许了你跟着他一同到这北疆军营里来,又怎么会真的约束你不去上战场?”
“可……”
秦知秋只说了一个字便又被东郭先生截住了话头:“当真是个傻姑娘!你好歹也是你爹的独女,女儿家!本来就不比男儿那样皮糙肉厚的,你爹怎么能放任你这么一个新手直直地就往战场上冲?”
背对着秦知秋,东郭先生眼珠子直转,宽慰道:“这北凉和大宣都已经争斗几十年,哪里是一场战斗就能解决的事?待你亲身经历过这战场上的一切,再去跟着你爹杀敌也不迟。”
秦知秋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垂下了眼睛,任由东郭先生推着她往前走,呐呐出声:
“可换做是其他的新兵,不也是直接手持长戈冲上战场的?我同他们难道不一样?”
感觉到秦知秋态度上的明显软化,东郭先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领着她进了主帐:
“自然不一样!知秋丫头好歹也是你爹的独苗苗,说得好听点便也是这秦家军中的一个兵,可实际上,你的命终究还是比其他人更重一些。这便是大宣的规矩,本来就是两个层次上的人,何谈平等?”
东郭先生望着她,眼中并没有其他的情绪:“老夫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这丫头莫要太过纠结一些小事了。
便如同这军营中,谁是下令之人,谁是服从之人一样,总该有个明显的区别。如今第一次遭逢战争,你自然不能参战,至于以后……知秋丫头既然不想做那服从之人,便去努力争着做一个下令之人罢。”
秦知秋陡然抬头望着他。
东郭先生随意地从主帐中的角落里取出几张布帛,提了狼毫蘸了墨开始书写:
“老夫这辈子活得够长了,你这丫头心里在想着什么,老夫还能瞧不出来?既然有要往高处走的想法,总该拿出些果敢决绝出来,好好地去做那下令之人!”
秦知缓缓收了面上所有的表情,垂眸低声应了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