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疆军营中修养了一个月多,秦知秋已经是差不多好全了,只左肩胛处留下了一道略深的痕迹。
因着大雪封路,秦知秋还是第一次在军中过了一个年节。虽说是不比府中温馨,但总归是有足够的热闹劲,大伙各个都在包饺子煮饺子,倒是更多了许多烟火气息。
年关过后,因为心忧朝中状况,秦杨见军中将士状态已经完全调整过来,便挑了一个晴天,命人扫了雪,整军拔营离开了北疆。
盛治二十年春,护国大将军统领十万大宣秦家军剿灭十三万北凉军,昭宁县主后期统军有功,代替伤重的秦大将军回京述职。
正逢正月初十,不比北疆的苦寒和大雪封路,此时的盛京城已经开始渐渐回温。
马背上,秦知秋抬头向上望,只看见了一片阴沉的天色,似乎马上就要变天了。
不同于数月前的送行,此次她同秦杨的位置完全调转了过来。
她身着一身玄黑铁甲,领兵打马带立在最前,而秦杨却是坐在了马车里。至于江纪安则是打马立在她身侧,仿若是从秦杨那儿跳槽过来,当了秦知秋的副将。
按着秦杨的话来说,定安侯此次和北凉同谋自己的项上人头不成,以后定然会小心谨慎地给盛治帝一党下着绊子。
与其一回京就遭到定安侯的冷眼,倒不如先回府歇息歇息,正好借机摸清如今的朝中局势。
至于他到底还能不能走路、是否真的是重伤未愈的状态……只要他不出府,那定安侯又怎么会知晓?
秦杨不肯上前来受定安侯冷眼,自然得要推一个人上前。
对于这个顶刀子的人选,秦杨笑嘻嘻地一把推出了身后的秦知秋。
不仅如此,他只当做看不见东郭先生的白眼,大手提笔一挥,径直在军报上对昭宁县主推崇赞颂,早早地就给盛治帝递了个口信,准备合伙将自家闺女推到风口浪尖,让她顶替自己入宫述职。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样的景象。
秦知秋叹了口气。
盛京城门处熙熙攘攘,秦知秋虽然见过几次众人接迎的架势,但却是第一次以这种角度和身份加入其中。
那接迎的官员贵胄之中,太子楚尧站在首列,身后跟着十数位的官员,表情以严肃为多,喜悦较少。这场战斗打得太过艰难,纵使最后依旧是大败敌军,但损失太重。
“见过昭宁郡主。”见秦知秋上了前,众官员拱手出声。
楚尧也冲她点了点头:“回家了,昭宁。”
见楚尧的目光瞥向了停在城门外的马车,秦知秋眸中沉沉。扯了扯嘴角:“家父伤了腿,如今重伤未愈正是虚弱的时候,无法见礼,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楚尧似乎全然不知盛治帝和秦杨的打算,仍旧是摆着一副冷脸,摇了摇头:“秦将军为国为民,是宣朝的大功臣,本宫还没有怪罪将军的资本。”
他又看向秦知秋:“听闻塞外环境恶劣,想来没有太多良医,陛下命本宫带了几位太医给将军相看。此番舟车劳顿,陛下还说秦将军不必面圣,安心在府中休养,只昭宁郡主得入宫一趟。”
一番话说得自然无比,可秦知秋就是觉得,楚尧此番是知道秦杨的情况的。
看着太子身后跟着的数位太医,秦知秋眼中带了笑意:“劳烦太子殿下了。”
楚尧冷硬的眉眼缓和下:“昭宁随本宫来。”
因着秦知秋此前是个生活在深闺中的贵女,并不多认识此次前来接迎的朝中重臣,便正好省下了好一番客套。
路边秦府的下人就候在城门一边,见秦知秋打马入了城,脸上都带了几分焦急。
得了楚尧的一个眼神,秦知秋轻轻点头,扯了缰绳停了步子,唤了候在一旁的秦府老管事上前来。
一别数月不见,老管事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连同额角的皱纹也愈加深刻。
她以往从未注意到的众人脸上的苍老,却在离家一年之后显得陌生而明显。
秦知秋抿了抿唇,翻身下马,伸手扶住了准备下跪行礼的老管事,低声吩咐道:
“稍后爹爹的马车不会入宫,老管事只记得着人安排好一应物什,将爹爹安全送进府便是,之后的诸多事宜,沉霜和流觞会同你交代。”
老管事不知真实情况,只当做秦杨如今已经受了重伤还未缓解,忙惊惶地连声应下。
秦知秋轻轻拍了拍老管事的手背,安抚地向他投去了一眼,这才重新翻身上马。
此间事了,一行人入了京就分作两路,众太医跟着秦杨的马车向将军府里走,秦知秋则跟着太子,打马向宫里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