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秦知秋倒是过上了极其舒适的修养生活。除却不能吃过于油腻的食物之外，她每日窝在炕上，木着脸享受着沉霜的侍候，直让东郭先生好一顿羡慕，嚷嚷着说自己也想回家种田。
突然空闲下来，秦知秋却是丝毫也不习惯。直到疏林先生说她可以下地了，秦知秋当即就带着沉霜出去溜达了一圈。
北凉城池内，秦家军驻地中。
冬月初一，大雪。天气已经变得更冷了。
此时一众兵士正在操练场上训练，秦知秋裹着厚实的棉衣缩在角落里，放眼观望众军呼喝着挥舞长戈。
江纪安收了动作，第一个发现那被裹得如同一个粽子一样的秦知秋，忙收剑快步走了过来：“天气正冷着，县主怎么又到此处来了？快快回暖房中罢？”
秦知秋头也不抬，仍旧是盯着那边正在操练的兵士：“在暖房中待久了太闷，便想着出来看看。只可惜疏林先生只许我出来转转，并不许我骑马。”
江纪安咋舌：“县主竟然还想着骑马不成？”
秦知秋偏过头看他：“自打回到军营里来之后，我可还没怎么见过赤影呢。”
她眼中带了明显的笑意：“毕竟当初能找到你我，这些马匹可都是出了力气的。”
提及这茬，江纪安面上也松缓下来。他转过身，也坐在一旁的空地上：“北凉幅员辽阔，将军能在最快的时间找到我们，还多亏了万里的引路。”
他眼中柔和一片：“‘老马识途’啊，难怪往日在家中的时候，父兄如此看重家中马匹，便是再也跑不快的老马，父兄也愿意亲自守着它们死去。”
那是军中将士才懂的道理，那些战马，也是军中的一份子。它们理应得到将士们的尊重。
秦知秋弯了弯唇角：“此事硬要说起来，还得多亏了江副将早先让万里离开。不仅避开了之后的那一场雪崩，还能立一回大功。”
江纪安玩笑似地道：“的确是立了大功，听说那日回去之后，万里可是多吃了一倍的粮草。”
秦知秋神色轻松：“对了，今日军中的将士编制似乎又变了，怎么，是要搬离这座城池了？”
江纪安点头：“大宣此战胜利，待明日条约交接完毕，秦家军便可整军拔营了。只是最近正好赶上北疆最冷的时候，大雪封路出行不便，再加上军中将士尚且还在修养，伤筋动骨一百天，队伍只怕要拖到快正月才能动身。今日便是在提前做好准备。”
整军拔营……秦知秋垂眸，时隔许久，也不知如今的盛京城又是各种模样。
“秦家军大胜……”她抬头，长舒了一口气：“此后，这北疆就不用安排太多兵士驻守了罢？”
“短期内应当是不用了。”江纪安沉吟。
秦知秋忽地转头看他：“那江副将呢？江副将以后可要继续留在北疆？”
江纪安摸了摸鼻子：“将军的意思是让末将跟随他一同去一趟盛京。”
秦知秋恍然，此次秦家军真正地平定了北疆，实属大功一件，想来这些军中将士都能得到不少的封赏。而这护国大将军的副将，自然也可以借此机会晋升。
她弯了弯唇角：“总归是要往盛京城走一遭，我还记得以前曾应过江副将一嘴，说是要带着江副将好好地观赏那大宣帝都，想来数月之后就能完成此番许诺了。”
江纪安怔了怔，而后脸上已经显露出了真诚的笑意：“到时候，末将可要好好麻烦县主了。”
以往都是秦知秋说上一句“麻烦江副将了”，想来此后她终于能将这一份小恩情还回来。
二人相视片刻，俱都笑了起来。
两人在这处说着话的场景，倒是一点不漏地被另外三人看了个分明。
秦杨面上的表情惊奇无比，一拍脑壳：“我倒是第一次见江副将露出这样的笑脸出来！奇了！”
旁边的东郭先生只想捂脸。
合着这一父一女一副将三个人都是一样的麻瓜啊！
疏林先生仍旧是眼中笑意浅淡，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同秦杨道了一句：“鄙人瞧着秦小姐今日的模样，似乎是已经大好了。”
纵然心中还记着那吃过的几次瘪，秦杨此时却是真诚地躬下了身子：“此番麻烦先生太多！军中将士所食粮草之毒，秦杨与知秋所受之伤都有先生出力相助。如此种种，秦杨已经欠了先生太多恩情！”
他诚挚地望着疏林先生：“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秦杨顿了顿，总觉得后面应该接上一句以身相许，最后还是默了片刻，换了一句：“知道先生无意权财，秦杨愿意一己之身在此应下先生一个承诺！”
疏林先生眸中深深，笑问：“此话当真？果真什么承诺都能应下？”
一旁的东郭先生顿时眉毛一跳，忍了忍，还是没有出言打断。
秦杨皱了皱眉，总觉得罗疏林此番不应当是……真的是要让自己这个鳏夫将军以身相许罢？
硬着头皮，秦杨恭声答道：“自然！我秦杨说话从来不会背弃！”
疏林先生浅笑吟吟，连眼里都漾出了笑：“那鄙人就先应下了。”转身便走。
秦杨一愣，忙不迭追问：“先生想要一个什么承诺？”
疏林先生脚步不停，只随意抬手挥了挥：“先欠下再说。”
不再管身后的动静，疏林先生满面的风轻云淡，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当然是只能以身相许了啊。
疏林先生有点想哼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