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先生沉默了许久。
可秦杨的话匣子却是因此打开了,他看着窗子外头的落叶,红着眼眶:“当年我娶她做妻,最终却没能保护好她。事到如今,我只求知秋能够寻到一位良人,一位能够在我不在时,也能好生护住她的良人。”
东郭先生意有所指:“或许已经找到了罢。”
秦杨顿时一愣,嚷嚷:“谁?”
他望着若有所思的东郭先生,想了想道:“江纪安?”
东郭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希望是江家小子。只可惜,这小子没那个本事,只怕也没那个缘分啊……”
一连数日过去。
盛京城中,数日之前江纪安托流觞送至驿站的军报终于慢腾腾地到了京中。
因着并非是急报,朝中的一应官员只当是同以往一样的寻常军中汇报事宜。
可等到神色慌张的宫人将那份军报中的内容念出来的时候,朝中众人这才大惊失色起来。
“北凉军队再度进犯,两军交战,秦家军死伤数千,敌军死伤逾万……”
宫人颤抖着捏着布帛的双手,吞了吞口水:“此后北凉不敌退兵,护国大将军秦杨重伤昏迷,军中一应事务已经尽数交由军中副将以及一干将帅负责……秦家军副将,江纪安报!”
那宫人缓缓收了布帛,躬身拾阶而上,将军报呈递到了盛治帝手中。
布帛延展开,一笔一划,皆是独属于女儿家的娟秀字迹。能够让昭宁县主费心去写这份如此重要的军报,想来这布帛上的内容的确是句句属实。
盛治帝攥紧了拳头。
一向英武的秦杨此次受了重伤,别人或许不清楚这其中的问题,他难道还能不清楚么?
数日之前秦杨就曾送密报到御书房来,那份军报中曾提到的南越毒物,只怕就是这次让秦家军打得如此吃力的罪魁祸首罢?
盛治帝眼中狠戾,直直盯着座下站在一众大臣之首的定安侯,曲握成拳的五指因为攥得太过用力而泛出了白色。
定安侯!为了党争为了权势,你难道就丝毫不曾将这大宣无辜百姓放在眼里么?!
座下的定安侯似乎感觉到了盛治帝的注视,直直抬头,迎上那森冷的目光,笑得比朝廷之外初升的朝阳还要灿烂。
眼角皱纹都笑得挤在一起,定安侯径直对上盛治帝的眼,无声地道了一句:“你们,输了。”
定安侯面上虽然得意,可心中却又是止不住的疑惑。若是秦家军真的吃了那毒粮草,为何最后还能一举击退北凉军?难道不应该是因着全身无力而被北凉军屠杀殆尽?
那哈木齐总不至于就这样没用罢?
他心中思虑良多,可最后却都是被已经除去了秦杨这个心腹大患所带来的喜悦给掩盖住了。
总归秦杨现在是受了重伤,死也是早晚的事。
文官一列,叶太傅陡然皱紧了眉。如若军报中的内容属实,那么秦杨如今便已经是情况不妙。只怕北疆那边的事还要一拖再拖下去……没了秦杨坐镇,秦知秋该如何自处?这大宣同北凉争斗的局势,究竟要变成各种模样?
在他身前不远处,李丞相也不动声色地沉下了眼眸。他长叹一声,微微偏过头,瞧着另一边靖安侯始终未曾变过表情的脸。
朝廷之上,一众大臣各个呆滞。
那个宛如大宣战神一样的秦杨,此次竟然受了重伤?甚至因此失去了继续征战沙场的能力?
众人只觉得荒诞无比,这怎么可能?
虽说秦杨在年轻时候也曾受过几次重伤,但在他坐上护国大将军这等位置的几年里,他却是不曾受过多少能够让他失去作战能力的重伤。
丰富的作战经验让他驰骋疆场且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这偌大的大宣王朝,任谁都知道四境有这么一个大将军为整座王朝保驾护航。似乎只要有秦杨在,大宣便可一直安定下去。
可若是哪一日,秦杨不在了呢?
如若一直压着北凉的秦家军不在了呢?
其余三境尚且不提,若是最是骁勇凶悍的北凉军攻打进来,这泱泱大宣百姓,谁能够护得住?
北疆战场,晚间时候。
秦知秋同沉霜用过了干粮,又从秦杨的饭菜里头摸到手了两只烤兔子腿,美其名曰兔子肉上的调料太过辛辣,不适合伤势恢复,应当忌口。
秦杨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家宝贝闺女打着不浪费食物的由头,从自个儿碗里头将两只大红兔子腿夹出来,顿时气得想破口大骂,可偏生又舍不得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