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下，已经清了余毒的秦家军各个精神饱满，虽说士气比不上往常，但也比上一次要强上些许。
站在城墙上的将帅皱眉不解：“此次北凉军的人数似乎并没有以往那样多，纵然是因着上次的伤亡人数过多，似乎也不止该就这么些人罢？”
东郭先生老神在在：“人家这是在试探呢，试探秦杨究竟在不在。你瞧隔壁那座城，那群北凉人可都是盯着这边呢。他们人少，我们士气不足，再试探下去也没个结果。”
东郭先生正这般说着，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一身中气十足的声音：“既然是没结果的试探，这样打下去，也是平白消耗兵力。”
东郭先生闻声转头，顿时胡子气得炸起来：“秦小子！”
他快步走近，忙伸手搀了他一把：“你怎么就过来了？还想不想要这只腿了？！”
秦杨表情随意，也没多管东郭先生的责备，一边借着他的力道，一边自己拄着拐杖行至城墙前。
“末将见过将军。”将帅拱手行了一礼。
瞧着秦杨一手撑着城墙稳住了身形，东郭先生也撒开了手：“你这人莫不是真不将身上的伤当数不成？小心老了之后落得了一个跛脚的毛病！”
秦杨却是不肯同他理论自己的腿，他盯着城下的玄黑铁甲同那棕黄北凉军交合在一起，眼中肃然：
“军师先生既然猜出了北凉军此举实为试探，为何还要放任江副将带兵迎上？这样无结果的试探，只会让双方消耗掉许多的兵力，半分益处也无。”
东郭先生顿了顿，偏过了头：“江家小子现在需要一场战争，一场能够帮着他同一众秦家军磨合好关系的战斗。”
秦杨瞪大了眼睛，直直盯着脸色不太好的东郭先生：“可此次北凉军是在试探！上次战斗中北凉军死伤不少，兵力骤然下降，这才不过一个月就又明目张胆地过来试探，证明后头还留有后手！现在这样消耗秦家军的兵力，天知道后头还会发生些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东郭先生也来了气：“谁瞧不出来北凉军此举背后是留有后手？可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主帅重伤无法出战，副将又没有多少统军的经验！若是往后真的发生了什么，一支好的队伍用处颇大！江家小子需要立刻同秦家军磨合好默契！”
有得必有失，而秦杨同东郭先生就在计较得到什么舍弃什么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东郭先生直直迎上秦杨那瞪得大大的眼，终究是败下阵来，挥挥手：“行行行！听你的听你的！”
黑云笼罩之下，飞溅的鲜血同秋风中席卷的泥沙尘土裹在一起，偌大沙场，顿时布满了一股子腥臭味。
秦知秋紧紧跟在江纪安身后，在顺手斩下一人的头颅之后，立刻皱起了眉头。
那日江纪安说得没错，秦家军军中的士气果真在下降。
相比起她第一次披甲上阵时，秦杨统军之下众人的情绪激昂，眼睛里都发着亮。这次的秦家军却各个都是紧皱眉头，咬唇杀敌。
两者中间，似乎隔了一个信仰。
前者是为荣光、为保家卫国而战，后者却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不过只是换了一个统军之人，难道前后的差距真的能这么大？
她眯了眯眼，腿间夹紧马腹，左手持缰绳，右手直直提着长戟一路划开。
彼时她浑身的血液刚刚滚烫起来，手中长戟将将抬起，却听着有一道最熟悉不过的吼叫声冲进风里，随风飘荡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远方那人大喝：“大风起兮！”
大风起兮！
仿佛是一瞬间，秦知秋顿时红了眼。
下一刻，一众秦家军齐齐呼啸，大声应和了一声：“大风起兮！云飞扬！”
秦知秋缓缓垂下了手中长戟，她愣愣地瞧着周遭众兵士仿佛于一瞬间鲜活了起来。
铁马嘶鸣，金铁声响彻！众人眼中凶光毕现，尽皆抬高了长戈，直直挥舞着砍向前方的北凉军。
耳边众人呼喝的声音依旧在轰鸣。
伴随着呼呼的风声，众人唱：“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归故乡！
秦知秋已经完全停下了动作，周遭所有的人穿梭在她身侧，或是大怒或是兴奋地往前直冲，手起长戈落，鲜血四溅！
骑兵胯下马匹铁蹄高高跃起，行兵手中的长戈在太阳光底下反着光儿。
秦知秋抿了抿唇，忽地转过头，遥遥望向身后的城池。
高墙之上，披了玄黑铁甲的中年人已经花白了头发，瞪大了眼睛和着风高声大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是秦杨。
秦知秋咬紧了牙，她攸地转过头，手中长戟直指黑云天，随着一众秦家军纵马向前！
轰隆声响中，她红着眼睛应和着众人的呼啸！
她也唱：大风起兮！